139 只讲医学,不讲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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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绍闻讯赶来,后面的随从手里捧着一大摞账册。

  “李大人,速速交割?”

  “户部三库所有账册都在这里。当然,在交割之前,您要先确定数目无误,然后签字。签了字,咱们这个交割程序就算完成了。”

  银库、颜料库、缎带库,统称三库,亦可称为国库。

  李巴颜一愣,连忙摆手:

  “不急不急,容我几个月,我得清点完确定无误才敢签字。对了,周侍郎,你们清点过了吗?”

  周绍一笑:

  “我也是刚刚接手户部,千头万绪,压根来不及清点。您看这库房的封条还没撕下呢。这样吧,10日,10日之后,必须按期交割。我会留几个人现场监督。”

  “10日太短了。”

  “尽量抓紧吧。”

  ……

  蒋青云接过话茬:

  “户部掌管天下财赋,田赋、军饷、旗饷,户部停摆,影响天下。户部再不开门,内城的旗丁、四九城的官吏、还有南方的将士会把咱们撕成碎片的。李大人,时间紧任务重,克服一下吧。”

  “告辞了。”

  蒋青云扬长而去。

  周绍微笑颔首,也跟着走了。

  李巴颜一急,哮喘的更厉害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清点啊。”

  “嗻。”

  银库大门缓缓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金山银海,这得清点到猴年马月啊?

  李巴颜一边喘,一边吩咐:“备轿,去刑部找我哥。”

  ……

  户部后堂。

  蒋、周俩人一改刚才的火烧眉毛,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公务嘛,就是这样,说起来很急,做起来其实也没那么急。

  “三弟,我是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最精华的三库被人截胡了。”

  周绍很遗憾。

  “没事,李巴颜就是个病秧子,咱们可以拖死他。”

  “能吗?”

  “能。户部的事务流程培训推进工作,就拜托你了。”

  “我先挑出一件具体的事试点?旗饷?还是夏税?”

  “旗饷!”

  ……

  户部的隔壁就是礼部。

  当蒋青云背着手,一脸严肃的走进礼部衙门时,那门子点头哈腰谄媚的就差当场喊爹了。

  “本官问你,吴过吴主事在哪儿?”

  “回副宪大人,吴主事这会应该是在会同四译馆给人看病。”

  “看什么病?”

  “咱们吴主事医术精湛,心又善,礼部的大人们天天排着队求他诊脉开方。”

  蒋青云哭笑不得。

  到了会同四译馆一看,嚯,乌泱泱的人围着一张桌子,奉承不绝于耳。

  “您真神医也。”

  “依我看,吴大人就是当世扁鹊。”

  “小吴大人的医术就这么高,那令尊吴院使的医术得高到什么程度啊?。”

  “那还用问,高过泰山!”

  蒋青云听的眼角直抽搐,于是重重的咳嗽两声,众人回头,见是“官屠”来了,立马作鸟兽散。

  待只剩下俩人。

  “叔父,你怎么来了?”

  “吴过,你务必记住在衙门里头称职务。你不是我贤侄,我也不是你叔父。”

  “副宪,这不是~左右无人嘛。”

  “习惯会成自然,你爹在这方面就做的很好。”

  蒋青云坐下,很自然的伸出手腕。

  “叔父近日思虑过重,导致心火重、胃气不适,或有夜寐不宁?但无妨,休整几日即可,无需吃药。”

  “你给他们看病收钱吗?”

  “不要钱。”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扣门的道理,你知道吗?”

  “知道。就是手痒,举手之劳~”

  吴过露出两排牙齿,笑容灿烂。

  ……

  “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我外祖是直隶有名的大夫,他给人看病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遇到典型的病例,也会让我诊脉。久而久之,见的病例多了,自然就会了。”

  “果然是实践出真章啊。对了,你觉得礼部同僚们的为人怎么样?”

  “谦逊有礼,饱读诗书,人品高洁。”

  “礼部不适合你,你跟我去户部吧。”

  “啊?”

  “户部新设了八旗俸饷处,员外郎空缺,你去上任吧。”

  “那~容我今天把手头的公务交割一下?”

  “礼部都是些吹吹打打的活儿,无需交割,直接走人,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隔壁。”

  “叔父,转部加升迁,这个流程很繁琐吧??”

  “一点都不繁琐,吏部的冯叔叔是我多年老友,礼部范尚书更是老好人,你只需要走几百步,走到隔壁挑个屋子坐下,流程就走完了。”

  ……

  户部花厅。

  “明儿你帮我瞧个人,无论他是什么病,你都说情况复杂,需回去斟酌一下。”

  “是。”

  吴过心里嘀咕着,说了半天,不还是给人看病。

  不过~

  次日,当他的手指搭上管库大臣李巴颜的脉搏时,眼神瞬间错愕。

  “吴神医,我的病情怎么样,您但说无妨?”

  “李大人,咳咳,你这个病的情况比较复杂,我还要回去斟酌一二。”

  “好好,准备车马和诊金。”

  一个小木匣,里面有10个小金元宝。

  吴过一看,连忙摆手:

  “不必不必,举手之劳。”

  “应该的应该的。”

  “不要,真的不要。”

  “吴神医切莫推辞,您若有良方,我自当倾家以报,决不食言。拜托了~”

  吴过望着李巴颜那张肥胖的脸上写满了求生欲,只能默默点头。

  ……

  待吴过回来了,蒋青云立马询问。

  “如何?”

  “此人的脉象如虾游水,时而跃然,须臾又来,伴有急促躁动之象。俗称死脉前兆。”

  “你估计他还有多久?”

  “不好说。此人久病不愈,元神耗尽,整个人只剩一副躯壳了,现在全靠昂贵的野山参和顽强的求生意志吊着一口气。”

  “你不会看错吧?”

  “不会错的。我外祖临死之前也是这种脉象,我亲手诊的脉,这是他老人家留给我的最后一课。”

  蒋青云很严肃的点点头。

  他相信吴过的医术胜过相信他爹。因为这小子只讲医学,不讲政治,是一个纯粹的、热心的、脱离了高级趣味的医生。

  “贤侄~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我想让他多活一段时间的话,你能办到吗?”

  “非药石也,时也,命也。”

  ……

  当晚~

  蒋青云宿在绿珠房里。

  绿珠诞女之后,恢复许久。俩人轻车熟路,久别重逢,情趣盎然,主仆情深。

  “少爷不可~”

  噗。

  怒攥对瓜的结果就是,被喷了一脸,眼睛挣不开了,绿珠连忙拽过一件衣服仔细擦拭。

  “少爷,你的眼睛没事吧?”

  “啊~没事。”

  因为绿珠很不习惯有通房丫头的存在,所以每次都让人在外厢房候着。

  “好了,拎水进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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