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师父…喝点水…”

　　“…阿牛哥…新做的…米糊…”

　　“…破妄珠…亮了一下…”

　　声音时远时近，带着压抑的哭腔、小心翼翼的期盼、或是故作轻松的语调。是冰凝、轻语、如烟她们。还有青鳞那特有的、带着点委屈的“喵呜”声。

　　这些声音，是这片死寂黑暗里，唯一能穿透进来的、微弱却温暖的光。每一次听到，林星辰那被诅咒冻结的意志，都会艰难地挣扎一下，试图向那光的方向靠近一丝。然而，诅咒的力量太过强大，每一次挣扎都如同蚍蜉撼树，换来的是识海更剧烈的震荡和灵魂深处蔓延的冰冷麻木。

　　‘无妨…’他在意识深处，对着那些模糊传来的关切声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响。‘辛苦…你们了…’这是他之前用尽力气才吐出的几个字，此刻在识海中回响，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歉疚。他堂堂仙尊，本该是弟子们的倚仗，如今却成了她们最大的拖累。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从右手传来。

　　那暖流不同于冰凝输入的治愈灵力（那些灵力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就被诅咒的寒意吞噬）。这暖流极其精纯、温和，带着一种…熟悉而厚重的秩序感，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温暖摇篮。它小心翼翼地渗透进他枯竭的经脉，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顽强地对抗着无处不在的冰冷侵蚀。

　　星髓！

　　林星辰瞬间就辨认出来。是他拼死带回来的星髓核心！此刻，他虚弱的右手正搭在封存它的玉髓盒上。

　　这股暖流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晨曦，虽然无法驱散整个寒夜，却实实在在地照亮了他意识深处的一小片区域。被诅咒冻结的识海冰原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借着这点微光与暖意，林星辰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如同一个在暴风雪中跋涉的旅人，朝着那暖流的源头——他的右手“看”去。

　　感知依旧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浓雾。但他“感觉”到了。感觉到指腹下玉髓盒冰凉的触感，感觉到盒内那团暗金色物质如同沉睡星辰般温暖而磅礴的脉动。更奇妙的是，他还“感觉”到，似乎有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甜香和星光的暖流，正从外界（大概是那碟该死的糖葫芦？）缓缓渗入他的指尖，与星髓的暖流交融在一起，形成一股稍强一些的生机。

　　‘阿牛…这小子…’林星辰的意识里划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这种笨拙的、充满烟火气的关怀，竟真的能穿透诅咒的封锁，带来一丝慰藉。

　　他尝试着，极其艰难地，将意识附着在那股融合的暖流上，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引导着它，沿着右手臂那被星尘和破妄珠共鸣勉强疏通的、最细微的经脉，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

　　痛！剧痛！

　　诅咒的力量疯狂反扑，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扎向那缕微弱的暖流，试图将其彻底冻结、湮灭。每一次引导，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意识被撕裂的痛楚几乎让他再次昏厥。

　　‘停下…归于寂灭…放弃…’诅咒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识海中回荡，充满了诱惑与绝望。

　　‘滚！’林星辰在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他眼前闪过秦挽霜跪在门前算计的眼神，闪过柳如烟献上冰心草时的虚假笑容，但最终定格的，却是苏轻语捧着糖葫芦时亮晶晶的眼睛，是夏冰凝守在床边熬红的眼眶，是柳如烟强忍的泪水，是阿牛沾着面粉的傻笑，是青鳞抱着冰晶的满足…

　　这是他的青玄宗！是他重生归来，真正想要守护的“家”！他答应过轻语，要给她写一个“甜的”故事！他怎能倒在这里？怎能被这冰冷的诅咒吞噬？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属于仙尊的骄傲与守护的执念轰然爆发！硬生生压下了诅咒的低语和撕裂的剧痛！

　　暖流，在那股不屈意志的强行引导下，如同最顽强的藤蔓，顶着万钧重压，又向上艰难地攀爬了一寸！虽然距离恢复行动、驱散诅咒还遥不可及，但这微不足道的一寸，却代表着他对这具身体、对自身命运的掌控，夺回了一线！

　　就在这意志与诅咒激烈对抗、暖流艰难上行之时——

　　“师父！”

　　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刺穿了识海的迷雾，直接传入他的意识核心！是苏轻语！她似乎就趴在床边，声音很近很近。

　　“您听到了吗？破妄珠又在发光了！它和您带回来的大宝贝（星髓）在说话呢！您一定要加油啊！阿牛哥说晚上要给您做星尘桃花羹，可香了！青鳞都馋得打滚了！您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孩子气的期盼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紧接着，是夏冰凝清冷却带着哽咽的声音：“师父，别硬撑…慢慢来…我们都在…等您…”

　　还有柳如烟故作凶巴巴的腔调：“老头儿！听见没？小师妹和阿牛都等着呢！敢偷懒，小心我…我…”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带着更深的担忧。

　　这些声音，连同她们的气息，如同最温暖的潮汐，瞬间冲垮了林星辰强行凝聚意志带来的疲惫。那缕艰难引导的暖流仿佛也得到了滋润，变得稍稍活跃了一丝。

　　家…

　　徒弟…

　　糖葫芦…

　　桃花羹…

　　这些简单到近乎幼稚的词汇，此刻却成了支撑他抵抗无边死寂的最强力量。识海中那片被暖流照亮的区域，似乎都因为这些声音而变得更加“坚实”了一些。

　　林星辰无法回应，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但他的意识深处，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暖流，比星髓的温暖更甚。

　　‘嗯…’他在无人能知的识海深处，对着那些关切的声音，对着那个在寒玉床边喋喋不休的小徒弟，对着那个嘴硬心软的大徒弟，对着那个默默守候的二徒弟，对着厨房里那个傻小子，甚至对着那只馋嘴的小猫…极其郑重地、无声地许诺：

　　‘好…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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