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蓝池城八

　　下午申时，阳光斜斜地穿过云层，洒在军营的帐篷上，杜风正、刘玄初、秋景、张小甲等人接到赵岩聚会邀请后，脸上都带着几分得胜领赏的轻松心情，脚步轻快地走进赵岩的军帐。

　　可当他们看到帐内谭威正端坐于主位时，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纷纷躬身行礼，然后依次在两侧的座位上坐下。

　　帐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众人都猜不透谭威突然召集大家的用意。秋景心里暗自嘀咕：

　　“刚打下蓝池城，难道又有什么新的部署？”

　　张小甲则挺直了腰板，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习惯性地保持着戒备。谭威看着众人拘谨的样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今日不议战事，大家都放松些。”

　　他语气轻松，还开了个玩笑。

　　“我可没拖欠大家的薪饷，没必要一个个都摆着张冷脸，搞得跟要讨债似的。”这话一出，帐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杜风正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刘玄初也微微点头，觉得总督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嗜杀。

　　秋景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甚至忍不住低声笑了笑。就在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二十多名有着五六年军龄的老兵走了进来。

　　他们大多身上带着伤，有的胳膊上留着狰狞的疤痕，有的走路一瘸一拐，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锐气。

　　看到谭威和赵岩，他们立刻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行礼：

　　“参见总督！参见将军！”

　　谭威抬手示意：

　　“都坐吧，在将校们下侧随便找位置。”

　　老兵们应了声，依次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坐姿虽然算不上标准，却透着一股军人的硬朗。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谭威会特意召集这些老兵。赵岩心里隐约猜到了几分，却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让人意外的是，谭威竟然能一一叫出这些老兵的名字或绰号。

　　“牛老八，你那胳膊上的伤好些了？”

　　他看向一个身材魁梧、左臂带着伤疤的老兵，语气熟稔。牛老八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站起身回话：

　　“谢总督关心，好多了，不耽误拿刀！”

　　他脸上满是骄傲，能被总督记住自己的名字和伤情，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荣耀。

　　“仇石头，上次你小子说想给家里捎点钱，办妥了吗？”

　　谭威又看向另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带着疤痕的老兵。仇石头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声音洪亮地回应：

　　“办妥了！多谢总督惦记，家里回信说钱收到了，还让我在这边好好立功！”

　　他心里一阵暖流涌过，没料到总督竟还记得自己这点小事。

　　“何三，你那老寒腿入秋了没犯？”

　　“陈大头，听说你小子最近练箭挺勤啊？”

　　谭威一个个叫着名字，主动打招呼询问他们的近况，虽说是收买人心的拙劣手段，可老兵们就吃这一套。

　　这些老兵们平日里在军中并非军官，此刻被谭威如此重视，个个都显得既骄傲又兴奋，纷纷七嘴八舌地回应着。

　　“托总督的福，今年腿好多了！”

　　何三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陈大头则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回总督，瞎练练，总不能给咱们圭圣军丢人不是！”

　　帐内的气氛变得亲切起来，之前的拘谨一扫而空。杜风正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佩服：

　　“总督这手确实有用，能把这些老兵的名字都记住，难怪他们如此卖命。”

　　刘玄初也若有所思，他发现谭威与士兵的相处方式，和一般的将领截然不同，没有丝毫架子，却能牢牢抓住人心，主要是骨子里那种平等而视，非凡人所能。

　　谭威看着眼前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兵，心里也颇为感慨，这些人是圭圣军的根基，是战场上最可靠的力量。

　　他之所以能记住他们的名字和情况，是因为他清楚，只有真正关心士兵，才能让这支队伍更有凝聚力。

　　“都坐下说，别总站着。”

　　谭威摆了摆手，示意大家放松，老兵们这才入座，却依旧难掩脸上的激动，彼此之间还忍不住用眼神交流着，传递着被重视的喜悦。

　　圭圣军向来官兵关系和睦，军士们对谭威更是信赖有加，可当谭威解下来话锋一转，提出让军士娶可萨女子时，帐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刚才还热烈的气氛仿佛被冻结，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老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惊讶和犹豫，谁也没想到总督召集大家竟是为了这事。

　　谭威早料到会有此反应，神色依旧平静，目光落在牛老八身上：

　　“牛老八，你说说，这事你怎么看？”

　　牛老八愣了愣，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憨直，他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

　　“总督，在俺看来，胡女就跟胡马似的，看着野，只要驯服了，照样听话。娶就娶，俺不怕！俺本来也就是个光棍命，那有啥。”

　　他拍了拍胸脯，伤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语气里满是军人的硬朗。

　　谭威赞许地点点头，又看向仇石头：

　　“石头，你呢？心里有啥想法？”

　　仇石头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自嘲：

　　“总督，俺家里兄弟多，爹娘早就说了，俺这辈子能不能娶上亲全看天意。在战场上刀光剑影都闯过来了，死都不怕，还怕娶个胡女？能有个家，俺就烧高香了！”

　　他这话一出，不少老兵都跟着点头，他们大多和仇石头一样，常年在外征战，生死都没法保障，大都本就没打算结亲。

　　谭威看着众人渐渐松动的神情，放缓了语气：

　　“娶胡女不用你们拼命，她们也是女子，会缝衣做饭，也有柔情的时候。”

　　他想了下，语气变得郑重。

　　“最重要的是，咱们得把汉家的种子洒向这西北大地，让这里真正安定下来。这不仅是家事，更是咱们的任务。”

　　军士们听着，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笑容。任务？娶媳妇竟也成了任务？可总督说得认真，他们心里虽还有些别扭，却没刚才那么抵触了。

　　坐在角落的秋景听到这话，脸颊腾地一下红了，像被火烧似的。

　　她女扮男装，在这满是男人的帐里本就拘谨，此刻听到这般直白的话题，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

　　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此刻走了，反倒更引人注目，只能死死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帐内的议论声。

　　“真能成？那些胡女能好好过日子？”

　　“总督还能骗咱们？说不定真是好事呢！”

　　“就是，总比打一辈子光棍强，到死也没摸过女人手。。。”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秋景的脸更红了，头埋得更低。

　　谭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军士大多五六年没沾过女色，常年的压抑让他们对异性有着本能的渴望。

　　而且他早就打探清楚，蓝池城的可萨女子多来自漠西蒙古部，这百年来与中亚诸地的人混血，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和中原女子截然不同。

　　虽说军士们平日里看惯了中原女子的温婉，乍一看这些可萨女子或许会觉得不习惯。但男人骨子里那点尝鲜的心思，他太了解了。

　　就算审美偏向中原，面对这些风情万种的异域女子，也难免会动心尝鲜。

　　想到这里，谭威压着憋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几分了然，还有一丝坏坏的意味。他看着帐内渐渐活跃起来的老兵，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只要打消了他们心里的顾虑，这桩事就算成了大半。

　　“你们也不用急着做决定，咱们这几天就打算做这事。”

　　谭威扬声道。

　　老兵们闻言，眼里的光芒更盛了，刚才的犹豫渐渐被期待取代，不少人已经开始悄悄议论着哪个女子看起来更顺眼。

　　仇石头搓着手，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家的样子。牛老八也咧着嘴，琢磨着该怎么驯服自家那匹胡马。

　　帐内的气氛又热烈起来，只是这次的话题全围绕着可萨女子，谭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暗暗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解决了军士的婚事，又能让根据地尽快稳定下来，一举两得。

　　秋景在角落里听着，只觉得耳朵发烫，却又忍不住想听下去。这些平日里铁血硬汉的军士，此刻说起婚事带着几分淫秽，让她觉得有些猎奇。

　　帐内的谈笑声渐渐平息，杜风正眉头微蹙，思忖片刻后开口：

　　“总督，有件事不得不考虑，蓝池城总共就几百名可萨女子，可光圭圣军加独立军足有六千多人，要是愿意娶亲的军士多了，分配起来怕是会成难题。”

　　他点出了最现实的问题，不少人听后都跟着点头，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麻烦。

　　刘玄初在一旁先是窃笑，随后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那营州军、靖安军能不能参与进来？”

　　他想了下，语气又变得严肃。

　　“近两万人去分这几百人，分明是僧多粥少。真到了那时候，要是有人争起来引发骚动，怕是只能把这些可萨女子当成军妓来处置了，这可不符合总督您的初衷啊。”

　　谭威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心里暗道，能想到这些，说明是真把这事放在心上了，他看向两人，缓缓说道：

　　“你们提的问题都有道理。刘玄初、杜风正，你们俩就琢磨琢磨实施方案，务必做到皆大欢喜，绝不能引发矛盾。”

　　没办法，人口是眼下最宝贵的资源，蓝池城缺的就是人，要是让营州军、靖安军也来分这些可萨女子，他们最后很可能会带着女子回自己的驻扎地，这与建设蓝池根据地的目标完全不符。

　　他要的是让这些女子留在蓝池，为这里添丁增口，而不是被带到别的地方去。谭威扫过帐内众人，见大家都在认真思索，便不再多言。

　　他的思绪此时想到了方才提到的靖安军，脑海里浮现出靖安军督将曲延超。之前机密处密案提过，曲延超有一妻五妾，格外偏爱儿子曲明光。

　　“曲延超这人，看重家族传承，对家里人看得极重。”

　　谭威心里想着，或许能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毕竟靖安军在联军中分量不轻，处理好与他的关系，对根据地建设大有裨益。

　　他站起身，对帐内众人说道：

　　“这事就先交给你们了，有什么进展随时汇报。”

　　众人纷纷应下，看着谭威的身影走出帐外，心里都明白，总督这是又有新的打算了。

　　谭威迈步在军营中，脚下的泥土被踩得紧实。他想着曲延超的种种情况，一妻五妾的配置，足以看出他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刻板之人，而偏爱儿子这一点，或许能成为两人交谈的切入点。

　　“靖安军的营地离这儿不远，正好去会会这位曲都督。”

　　谭威心里打定主意，加快了脚步。

　　夕阳的余晖洒在军营的旗帜上，猎猎作响。谭威望着不远处靖安军营地的轮廓，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几分说辞。

　　曲延超在营中听闻谭威处置可萨女子的方案，手里的茶杯猛地一顿，茶水溅出些许在案几上。

　　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心里暗道：

　　“谭总督这招也太昏聩了！”

　　后来等突然来访的谭威走进他的军营时，曲延超虽然出营相迎，但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疏离：

　　“总督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谭威看出他神色不对，便开门见山：

　　“我那处置可萨女子的方案，你听说了吧？”

　　曲延超直言不讳：

　　“听说了，总督，恕属下直言，此举怕是不妥。”

　　他想了下，语气缓和道。

　　“圭圣军在蓝池城之战中立下大功，这些胡女理应用来安抚勇士，我靖安军绝不争抢。大不了等回防地方后，花钱把妓营充实一下，犯不着在这上面费心思。”

　　他打心底里不愿参与这种事，觉得让军士与胡女婚配太过荒唐。

　　谭威闻言笑了起来，语气轻松：

　　“老曲呀，看你这态度，是对这方案有意见呀？这样吧，我从那些可萨女子里选两个最漂亮的送你，也好让你见识见识异域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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