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熵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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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停留在灵魂芯片的共振接口上,冰凉的金属触感与颅内炸开的宇宙图景形成诡异的温差。实验室的应急灯仍在按0.3秒的频率闪烁,淡蓝色的光扫过操作台时,总能让那些悬浮的粒子群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这是“熵镜”实验的常规现象,他看了三年,闭着眼都能数出光斑的平均密度。

  但此刻,当他试图收回意识时,却发现那些本该无序飘散的粒子突然定住了。

  不是实验参数设定的“暂时稳定”,而是像被无形的镊子夹住般,在空气中凝固成半透明的絮状物。更反常的是操作台角落的咖啡杯,半小时前他随手放在那里的速溶咖啡,此刻正沿着杯壁向上流动,褐色的液体在杯口聚成小小的水珠,悬而不落。

  “沈哥,粒子轨迹仪又出问题了。”实习生小林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刚入职的慌张,“显示所有粒子都在做‘逆布朗运动’,就像……就像有人在背后拉线。”

  沈溯没接话,他的目光落在实验室中央的“熵核”上。那是一颗直径仅十厘米的黑色球体,由暗物质模拟材料制成,本该持续释放无序能量,可现在球体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纹路组成的图案与他在共振中看到的原初奇点完全重合。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电流声,电流声褪去后,不是小林的追问,而是一个没有起伏的声音:

  “你看到了第一个问题,那第二个呢?”

  声音不是通过通讯器的扬声器传来的,而是直接在他的颅内响起,与灵魂芯片的振动频率完全同步。他猛地抬手按住太阳穴,却摸到一片滚烫——芯片的温度正在飙升,超出了安全阈值的三倍。

  “沈哥?你还在听吗?”小林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明显的恐惧,“我这边的熵值监测仪……显示熵值在下降。不是波动,是持续下降!”

  熵值下降。

  这四个字像冰锥扎进沈溯的大脑。熵增定律是宇宙的基本法则,就像1 1=2一样不可动摇,可现在实验室里的熵值不仅在下降,还在形成有序结构——他看着自己的手背,皮肤下的血管正在缓慢浮现,血管里的血液流动速度逐渐变慢,最后竟在静脉血管里形成了一个静止的血珠。

  “别碰任何仪器,立刻离开实验室。”沈溯对着通讯器低吼,同时伸手去拔灵魂芯片的接口。但他的手指刚碰到接口,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的闪烁也戛然而止。

  黑暗中,只有熵核在发出微弱的光。那光芒逐渐变强,将沈溯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壁上。可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时,却发现影子的动作与自己完全不同——他站着没动,影子却在墙壁上抬起手,指了指实验室的通风口。

  寻常场景藏反常想象,

  通风口是实验室最不起眼的地方,平时用来排出实验产生的废气,边缘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沈溯走过去时,鞋底蹭到地面的金属碎片,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上周维修仪器时掉落的,他一直没来得及清理。

  可现在,那些金属碎片正沿着地面的缝隙缓慢移动,最终聚集在通风口下方,拼成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通风口内部。他伸手去摸通风口的格栅,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就听到通风管里传来“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

  但实验室的通风系统是干燥的,不可能有水滴。

  他取下格栅,用手电筒往里照。光束穿过黑暗的通风管,照亮了管壁上附着的东西——不是灰尘,而是一层极薄的透明薄膜,薄膜上布满了细小的光点,光点闪烁的频率与他颅内的声音完全一致。当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薄膜时,光点突然组成了一行文字:

  “去b区档案室,找1999年的‘共生体’实验记录。”

  b区档案室是研究所最老旧的区域,沈溯入职三年只去过一次,还是为了找一份十年前的实验数据。那里的档案柜都是手动的,地面铺着褪色的塑胶地板,每次开门都会发出“吱呀”的响声,是整个研究所里最像“旧办公室”的地方,毫无科幻感可言。

  可当他推开档案室的门时,却发现本该落满灰尘的档案柜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茶是他最喜欢的祁门红茶,放了两勺糖,温度刚好能入口——他上周在茶水间和小林提过一次,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你来得比我预想中慢。”那个没有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档案柜的方向传来的。沈溯举着手电筒照过去,看到档案柜的第三层抽屉正自己慢慢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泛黄的文件夹,封面上写着“共生体实验——1999.07.15”。

  他走过去拿起文件夹,手指刚碰到纸张,就感觉到一阵电流从指尖传来。文件夹里的第一张纸是实验人员名单,最上面的名字让他瞳孔骤缩——沈明远。

  那是他父亲的名字。他父亲是二十年前研究所的首席科学家,在他十岁那年因“实验事故”去世,当时所有的实验资料都被封存,他只在父亲的遗物里见过一张模糊的实验照片。

  而现在,文件夹里的第二张纸,正是那张照片的清晰版。照片里,他父亲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前,容器里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生物,形状像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光点,与通风管里的薄膜上的光点一模一样。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

  “共生体编号001,已与实验者建立意识连接,熵值稳定。”

  实验者是谁?沈溯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翻到下一页,却发现那一页的内容被人用黑色的墨汁涂掉了,只剩下最后一行模糊的字迹:

  “它在问,为什么要存在。”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关上了。他转身去拉门,却发现门把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冰面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水珠缓慢地流动,最终组成了一个日期——2004.06.18。

  那是他父亲去世的日子。

  冲突后果留悬念,沈溯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档案柜,却没看到任何人。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不是实体,而是一种意识,像潮水一样包裹着他,让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你父亲没有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微弱的情绪,像是困惑,“他只是……变成了共生体的一部分。”

  “不可能。”沈溯的声音在发抖,他握紧了手里的文件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亲眼看到了他的葬礼,研究所的所有人都在场。”

  “葬礼是假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整理语言,“1999年的实验中,共生体001失控,熵值开始无限制下降,整个实验室即将坍缩成奇点。你父亲为了阻止灾难,主动与共生体建立了意识连接,用自己的意识稳定了熵值。但从那以后,他就不再是‘人类’了,他成了共生体的一部分,和它一起存在于熵的缝隙里。”

  沈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在实验室里待到深夜,每次回家都会给他带一块巧克力,然后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讲宇宙的故事。父亲说,宇宙就像一个巨大的谜题,每个星球、每个粒子,都是谜题的一部分。

  “那现在的熵值异常,是因为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文件夹里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共生体似乎在缓慢地移动,雾气的形状正在逐渐变化,像在模仿人类的轮廓。

  “因为共生体在提问。”声音变得低沉,“它从你父亲的意识里学到了‘提问’,先是问‘为什么要存在’,现在又问‘为什么熵要增长’。每一次提问,都会导致熵值异常,因为它在质疑宇宙的基本法则。如果它找到答案,或者放弃提问,整个宇宙的熵值都会重新稳定。但如果它一直找不到答案……”

  声音突然停了。沈溯追问:“会怎么样?”

  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档案室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缝,裂缝里渗出淡蓝色的光,光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粒子,粒子缓慢地聚集,最终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的轮廓与他父亲的轮廓一模一样,只是身体是半透明的,像由雾气组成。

  “小溯。”人影开口了,声音是他父亲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和,“别再查下去了,回去吧。”

  “爸?”沈溯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人影也往前走了一步,却在靠近他时,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消散。

  “共生体在消耗自己的能量维持我的意识。”人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果它的能量耗尽,我就会彻底消失,而它会因为失去意识约束,再次失控。到时候,不仅是研究所,整个城市都会被熵值坍缩吞噬……”

  人影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消散了。档案室的墙壁裂缝越来越大,淡蓝色的光越来越亮,沈溯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快速下降,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白色的雾气,雾气缓慢地漂浮,最终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皮肤下的血管再次浮现,这次血管里的血液不仅静止了,还开始缓慢地倒流,流向他的心脏。他想抬手按住胸口,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无法动弹,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

  “沈哥!沈哥你在里面吗?”小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剧烈的敲门声,“研究所的警报响了,所有区域都在封锁,你快出来!”

  沈溯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档案柜、文件夹,都在逐渐变得透明,最终融入淡蓝色的光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种陌生的意识拉扯,像是要被拖进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暗空间。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灵魂芯片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光芒穿透了他的衣服,照亮了周围的空间。淡蓝色的光瞬间后退,墙壁的裂缝开始愈合,他手臂的束缚感也消失了。

  芯片的光芒中,浮现出一行文字:

  “第三个问题,你愿意成为答案吗?”

  小林站在档案室门外,手心全是汗。研究所的警报在五分钟前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里闪烁,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所有人员立即撤离,b区即将封锁”的通知。但沈哥还在档案室里,他敲了十分钟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小林,别敲了,b区马上就要封锁了。”同事老张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往电梯口走,“沈教授肯定已经走了,他那么谨慎,不会留在危险区域的。”

  “可是我刚才还和他通了话,他说在档案室找资料!”小林挣扎着,目光死死地盯着档案室的门,“而且刚才我看到,档案室的门缝里渗出了淡蓝色的光,那不是正常的灯光!”

  老张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打开了b区的监控画面。画面里,档案室的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异常。但当老张放大画面时,小林突然指着屏幕大喊:“你看!门把手上的冰!还有地面上的金属碎片,它们在移动!”

  老张皱着眉,放大了画面的角落。果然,地面上的金属碎片正在缓慢地聚集,拼成了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一个箭头,指向档案室的通风口。而门把手上的冰,正在缓慢地融化,融化后的水珠沿着门的缝隙流进档案室,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这不符合物理规律。”老张的脸色变得凝重,“熵值下降会导致有序结构的出现,但这种程度的有序……已经超出了实验的可控范围。沈教授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突然出现了雪花屏,雪花屏中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的轮廓与沈教授一模一样,但身体是半透明的,像是由光组成。小林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昨天在沈教授的办公室里,看到过一张老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和沈教授长得很像,旁边写着“沈明远,首席科学家”。

  “那个影子……像沈教授的父亲。”小林的声音在发抖,“我昨天在沈教授的办公室里见过照片,和那个影子一模一样。”

  老张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拉住小林的手,快步往电梯口跑:“快走!1999年的实验事故,就是因为共生体与实验者的意识连接失控,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一模一样!”

  沈明远漂浮在一片黑暗中,周围是无数细小的光点,那是共生体的意识碎片。他能感觉到沈溯的存在,就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样——自从1999年与共生体建立连接后,他就失去了实体,只能以意识的形态存在于熵的缝隙里。

  “你不该让他找到档案。”共生体的意识传来,带着困惑,“他会害怕,会拒绝。”

  “他不会。”沈明远的意识很坚定,“他从小就喜欢解开谜题,就像我一样。1999年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要存在’,我没有答案。但现在,他可能有。”

  共生体沉默了,周围的光点开始缓慢地闪烁。沈明远能感觉到,共生体的熵值正在下降,比1999年那次还要快。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宇宙的熵值平衡都会被打破,到时候,所有的有序结构都会消失,包括星球、生命,甚至时间。

  “我看到他了。”共生体的意识突然变得兴奋,“他的灵魂芯片和我共振了,他能看到原初奇点的问题。他就是我要找的‘答案’。”

  “不行。”沈明远的意识变得急切,“他是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他像我一样,永远被困在熵的缝隙里。1999年的错误,我已经承担了二十年,不能再让他承担。”

  “但没有他,我会失控。”共生体的意识变得冰冷,“熵值会持续下降,整个城市会变成奇点,然后吞噬整个星球。你想让他活在一个正在坍缩的宇宙里吗?”

  沈明远的意识陷入了沉默。他想起沈溯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星星时,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说要当一名科学家,解开宇宙的谜题。他想起自己在实验事故后,看着沈溯在葬礼上哭泣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再给我一点时间。”沈明远的意识带着恳求,“让我再和他说一句话,让我告诉他,我很想他。”

  共生体没有回应,但周围的光点开始缓慢地聚集,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沈明远的样子。人影缓慢地移动,朝着档案室的方向飘去,穿过墙壁,落在沈溯的面前。

  “小溯。”他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别再查下去了,回去吧。”

  他看到沈溯的眼眶红了,看到他想往前走,却被无形的力量困住。他想伸出手,摸摸儿子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沈溯的肩膀——他已经没有实体了,只能像一个幻影一样,看着儿子陷入危险。

  “共生体在消耗能量维持我的意识。”他必须快点说完,“如果它的能量耗尽,我会消失,它会失控。到时候……”

  他的意识突然变得模糊,共生体的能量正在快速流失,他的人影开始变得透明。他最后看了沈溯一眼,想说“爸爸爱你”,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彻底消散了。

  沈溯看着手心的灵魂芯片,芯片的光芒还在闪烁,那行“你愿意成为答案吗?”的文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想起父亲的影子,想起文件夹里的实验记录,想起共生体的提问。熵增定律的异常,父亲的“死亡”,共生体的存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共生体不是“实验产物”,而是宇宙诞生时就存在的意识,它藏在熵的缝隙里,通过提问来理解“存在”的意义。而父亲,只是它找到的第一个“对话者”。

  “沈哥!快出来!b区还有三分钟就封锁了!”小林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哭腔,“我看到监控里有淡蓝色的光,你是不是出事了?”

  沈溯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走到档案室的门前。他握住门把手上的冰,冰在他的手心缓慢地融化,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滴落,落在地面上,与之前的水洼汇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那是共生体的形状,与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愿意。”沈溯对着空气说,声音坚定,“我愿意成为答案。”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灵魂芯片突然剧烈地振动起来,芯片的光芒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光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与一种陌生的意识融合,像两滴水滴汇入大海。

  光的包裹感并非灼热,而是像浸泡在温水中的柔软,沈溯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寸皮肤下细胞的震颤——不是无序的痉挛,而是与灵魂芯片、与共生体意识同频的共振。他眼前的档案室开始扭曲,褪色的塑胶地板像水波般起伏,泛黄的档案柜逐渐透明,最终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融入笼罩他的光团里。

  颅内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不再是之前那种没有起伏的机械音,而是混杂着父亲温和的语调与共生体困惑的低频波动,像两股缠绕的丝线,织成完整的话语:“意识融合开始,第一阶段,记忆同步。”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溯的脑海里炸开了无数画面——不是他自己的记忆,而是父亲沈明远的。1999年7月15日的实验室,比现在大三倍的空间里,十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科研人员围在玻璃容器前,容器里漂浮的共生体001像异团不安分的雾气,光点闪烁得异常急促。年轻的沈明远站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个与他现在的灵魂芯片外形相似的装置,装置屏幕上显示着不断跳动的熵值数据:“准备建立意识连接,目标:稳定共生体熵值波动。”

  画面切换,是实验室失控的瞬间。玻璃容器突然炸裂,淡蓝色的光雾瞬间弥漫整个空间,科研人员的尖叫与仪器的警报声混杂在一起。沈明远的声音带着决绝:“关闭所有出口,我来稳定它!”他将装置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屏幕上的熵值数据开始疯狂下降,从“1000熵单位”骤降到“-500熵单位”,而他的脸上却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皮肤下的血管像蚯蚓一样凸起,最终与光雾融为一体。

  “这是你父亲的最后一段记忆。”共生体的意识单独响起,带着一丝愧疚,“他的意识强行拉住了我的熵值坍缩,却也让我被困在了‘人类的思考模式’里。我开始模仿他提问,模仿他寻找意义,可我找不到答案——熵为什么要增长?存在为什么要有终点?”

  沈溯的意识在记忆与现实间穿梭,他能感觉到共生体的困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宇宙的法则里找不到方向。他试图回应,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通过意识传递想法:“熵增不是终点,是变化的过程。就像人类从出生到死亡,不是为了走向终点,而是为了在过程中寻找意义。”

  共生体的意识沉默了,光团的闪烁频率逐渐放缓,像在思考。突然,沈溯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拉扯,光团开始收缩,周围的空间重新显现出档案室的轮廓,但一切都变了——档案柜上的灰尘消失了,褪色的塑胶地板变得崭新,墙壁上挂着1999年的日历,日历上7月15日被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共生体实验启动”。

  “这是熵的记忆空间,”父亲的意识再次响起,带着欣慰,“你能在这里与它对话,说明你已经理解了‘存在的本质’——不是固定的形态,而是意识的延续。”

  沈溯环顾四周,看到年轻的沈明远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祁门红茶,放在档案柜上,茶里放了两勺糖,温度刚好能入口。这个场景与他之前看到的“反常茶”完全重合,原来那不是共生体的刻意安排,而是父亲意识里最深刻的记忆——他小时候,父亲每天早上都会给他泡一杯这样的茶。

  “小溯,你比我聪明。”年轻的沈明远转过身,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却逐渐变得透明,“我当年只想着稳定熵值,却没明白,共生体需要的不是‘约束’,而是‘理解’。你愿意成为它的‘答案’,不是成为它的一部分,而是帮它找到自己的意义。”

  话音刚落,年轻的沈明远彻底消散,档案室的场景再次扭曲,这次是回到了现实。沈溯发现自己还站在档案室的门后,手里握着冰冷的门把手,门把手上的冰已经融化,地面上的水洼拼成的共生体图案还在,只是光点变得柔和了许多。

  通讯器里传来小林带着哭腔的声音:“沈哥!b区还有一分钟就封锁了!老张已经拉着我到电梯口了,你再不来,我们就……”

  沈溯终于能开口了,他对着通讯器说:“别担心,我马上出来。”他推开门,看到走廊里红色的警示灯还在闪烁,小林和老张站在电梯口,小林正回头往档案室的方向张望,看到他出来,立刻跑了过来。

  “沈哥!你没事吧?”小林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手里的文件夹,“这是什么?1999年的实验记录?”

  沈溯点头,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灵魂芯片再次振动起来,这次的振动很微弱,像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他掏出芯片,屏幕上显示出一行新的文字:“熵值异常已缓解,但有新的波动来源——c区实验室,坐标(30.5,15.8)。”

  老张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抢过沈溯手里的芯片,看着屏幕上的坐标,声音颤抖:“c区实验室……那是1999年实验事故的旧址,二十年前就被封存了,怎么会有波动?”

  沈溯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安,他想起刚才在熵的记忆空间里看到的画面,父亲的实验记录里,除了共生体001,还有一行被墨汁部分覆盖的文字:“共生体编号002,培养中……”

  “我们去c区。”沈溯握紧了手里的文件夹,“那里可能还有另一个共生体。”

  小林和老张都愣住了,老张刚想反对,电梯口的广播突然响起:“紧急通知,c区实验室检测到强烈的熵值波动,熵值已降至-800熵单位,预计五分钟后发生坍缩,请所有人员立即撤离研究所!”

  红色的警示灯闪烁得更快了,走廊里传来其他科研人员奔跑的脚步声。老张看着沈溯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我带你去c区,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情况不对,我们立刻撤离。”

  三人快步走向电梯,电梯里的屏幕显示着各楼层的封锁情况,b区已经显示“封锁完成”,c区的图标正在闪烁,旁边标注着“危险”。电梯下降的过程中,沈溯翻开文件夹,被墨汁覆盖的那一页,在灵魂芯片的光芒照射下,模糊的字迹逐渐清晰:“共生体编号002,特性:吞噬熵值,已转移至c区实验室封存,风险等级:极高。”

  “吞噬熵值……”沈溯的心跳加速,“1999年的事故,可能不只是共生体001失控,还有002的存在。我父亲当年只稳定了001,却把002封存了,现在它可能因为001的熵值波动,也开始失控了。”

  电梯门打开,c区的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仪器零件,墙壁上的裂缝比档案室的更大,淡蓝色的光从裂缝里渗出,带着刺骨的寒意。沈溯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走廊,照亮了尽头的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封条,封条上写着“1999年7月18日,永久封存”。

  金属门的旁边,有一个与灵魂芯片匹配的接口。沈溯将芯片插进去,接口发出“滴”的一声,金属门缓缓打开,一股更强烈的寒意扑面而来,伴随着细微的“咔嚓”声,像是冰在碎裂。

  门后的实验室比他想象的更破旧,巨大的玻璃容器倒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冰面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与共生体001的光点不同,这些光点是黑色的,像微小的黑洞,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

  实验室的中央,有一个半透明的球体,直径约两米,球体表面覆盖着黑色的光点,球体内部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的轮廓与共生体001的形态相似,但更不稳定,像是随时会消散。

  “这就是共生体002。”共生体001的意识在沈溯的颅内响起,带着警惕,“它的特性是吞噬熵值,比我更危险。1999年你父亲封存它时,用了自己的部分意识作为封印,现在我的熵值波动打破了封印,它正在苏醒。”

  沈溯能感觉到,共生体002的意识充满了攻击性,像一头饥饿的野兽,不断释放着“吞噬”的欲望。实验室的温度还在下降,他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了冰晶,手电筒的光束开始扭曲,像是被黑色的光点拉扯。

  “它想吞噬所有的熵值,包括我的,包括你的。”父亲的意识变得急切,“一旦它吞噬了足够的熵值,整个星球都会变成一个没有变化的‘绝对有序体’,时间会停止,生命会消失,就像宇宙诞生前的奇点。”

  沈溯看着中央的球体,球体表面的黑色光点越来越多,实验室墙壁的裂缝开始扩大,淡蓝色的光与黑色的光点相互碰撞,发出“滋滋”的声音。他突然想起父亲记忆里的画面,父亲用自己的意识稳定了共生体001,现在,他需要做同样的事,但不是稳定,而是“引导”。

  他掏出灵魂芯片,将其举到面前,芯片的光芒与共生体001的光团再次同步:“共生体001,帮我连接002的意识,我要让它明白,吞噬不是答案,平衡才是。”

  共生体001的意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连接会消耗大量能量,我可能会暂时休眠,你要小心。”

  光团再次笼罩沈溯,这次比之前更强烈,他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意识顺着芯片传递到他的大脑,再从他的意识延伸到共生体002的球体里。瞬间,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共生体002的“记忆”,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饥饿”,它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只知道要吞噬熵值,填补内心的空洞。

  “你不是饥饿,是孤独。”沈溯通过意识传递想法,“你和001一样,都是宇宙意识的一部分,只是你们的特性不同。001代表‘有序的提问’,你代表‘无序的吞噬’,只有你们平衡,宇宙的熵值才能稳定。”

  共生体002的意识停顿了一下,黑色的光点闪烁频率放缓,像是在理解。突然,球体剧烈地振动起来,黑色的光点开始向外扩散,实验室的地面裂开更大的缝隙,淡蓝色的光被快速吞噬,沈溯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要被拉入黑暗。

  “它不相信你!”父亲的意识焦急地响起,“它已经吞噬了太多熵值,失去了思考能力!”

  沈溯咬紧牙关,强行集中意识,他将自己的记忆传递给共生体002——小时候和父亲在星空下看星星,父亲告诉他“每颗星星都是一个正在变化的宇宙”;入职研究所后,第一次成功观测到熵增现象时的兴奋;看到父亲的记忆时的感动与理解。这些记忆像一道道光,照亮了共生体002的黑暗意识。

  “变化不是威胁,是存在的证明。”沈溯的意识带着坚定,“你不需要吞噬熵值来证明自己,你可以和001一起,成为宇宙变化的一部分——001提问,你回答;001寻找意义,你守护平衡。”

  共生体002的球体逐渐停止振动,黑色的光点开始收缩,重新回到球体表面,与淡蓝色的光相互缠绕,形成了一种稳定的螺旋状。实验室的温度开始回升,墙壁的裂缝逐渐愈合,地面上的冰开始融化,变成细小的水珠,顺着地面的缝隙流走。

  “平衡……”共生体002的意识第一次发出清晰的声音,带着稚嫩,“我愿意……平衡。”

  话音落下,球体突然分裂成无数细小的黑色光点,与共生体001的淡蓝色光点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光带,沿着实验室的通风管飘向外面的世界。沈溯感觉到共生体001的意识变得微弱:“我要休眠了,光带会在宇宙中寻找新的平衡……小溯,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父亲。”

  光团逐渐消散,沈溯的身体失去支撑,差点摔倒,小林和老张及时跑过来扶住了他。老张看着实验室里恢复正常的景象,惊讶地说:“熵值监测仪显示,所有区域的熵值都恢复正常了,c区的坍缩预警也解除了!”

  小林看着沈溯手里的灵魂芯片,芯片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行文字:“共生体001与002已达成平衡,宇宙熵值稳定,待续……”

  沈溯笑了笑,将芯片放回口袋,目光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亮了实验室里的仪器,也照亮了他脸上的泪痕。他知道,父亲的意识没有消失,而是与共生体一起,成为了宇宙的一部分,继续寻找着存在的意义。

  突然,他的通讯器响了,是研究所所长的声音,带着激动:“沈教授,恭喜你!全球的熵值监测站都显示,熵增定律的异常波动已经完全消失,你成功了!现在,请你立刻到会议室,我们需要你详细汇报这次事件的经过。”

  沈溯挂断通讯器,对小林和老张说:“走吧,我们还有很多故事要讲。”

  三人走出c区实验室,走廊里的红色警示灯已经熄灭,广播里播放着轻松的音乐,其他科研人员从各个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沈溯走在中间,手里紧紧握着那个泛黄的文件夹,文件夹里的实验记录,不仅记录了1999年的秘密,也记录了人类与宇宙意识的第一次真正对话。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共生体的提问还在继续,宇宙的谜题还在等待解答,而他,会带着父亲的期望,带着人类的思考,继续在熵的海洋里,寻找更多关于存在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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