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军帐之内一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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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如附骨之蛆,在每一寸骨缝间啃噬。我仿佛能听见碎骨在体内相互摩擦的声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那片烧焦的皮肉,痛得几乎要让魂魄离体。鼻腔里充斥着血腥、草药与潮湿帆布混合的怪味,这味道黏腻刺鼻,像是死亡在轻轻呵气。
我是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醒来的。
或者说,我只是从一片更深的黑暗,坠入了一片能被感知的、稍浅的黑暗。
一抹微弱的、温暖的黄光,执拗地穿透了眼睑,在我那早已模糊的视网膜上,投下一个摇曳不定的小小光斑。那是一盏油灯,灯芯将尽,火苗如豆,在从帐篷缝隙灌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身下是两块木板草草拼成的硬板床,铺着的干草散发着浓重的霉味,扎着我那本就痛入骨髓的后背,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刺痒与难受。
“咳……咳咳……”
我试图发声,喉咙里却只能挤出破风箱般的干咳。这微弱的震动再次牵动了胸口的暗伤,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闷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一只手,指节分明、柔软的手,端着一只粗糙的陶碗,出现在我模糊的视野里。
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米汤。那股属于粮食的淳朴香气,对于我这个病人,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在贪婪的吸着这香气。
干涸如龟裂土地的口腔,不受控制地分泌出苦涩的津液。
我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攀移,看到了那张脸。
年轻,英挺,眉宇间带着沙场磨砺出的锐气,此刻却被浓浓的疲惫覆盖。
是她。
红娘子,高红英。
那个在万军丛中,将我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从鬼门关硬生生捞回来的女将。
她脸上的几处暗褐色血渍尚未擦净,映衬得肤色有点苍白。一头乌黑长发未曾束成平日的利落马尾,只是用一根普通布条松松挽在脑后,几缕濡湿的发丝黏在光洁的额角与脸颊。
她那双惯常清亮如寒星、锐利逼人的眸子,此刻敛去了所有杀伐之气,只剩下彻夜未眠的血丝,和连她自己都未曾全然察觉的怜悯与亲近。
见我睁开眼,她那张总是紧抿着、显得过于刚强的唇,线条微微软化,勾勒出冰雪初融般的暖意。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陶碗又向我唇边递近了些。
我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本能地、艰难地微微张开了干裂的嘴。
她会意,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近我的嘴唇,动作轻柔地微微倾斜。
一股滚烫的、带着淡淡米香的稀薄液体,顺着我的唇角缓缓渗入。
很浑浊,甚至能尝到锅底焦糊的苦涩。
但它是热的。
这滚烫的暖流滑过我干痛刺辣的喉咙,带来一阵刀割般的刺痛,随即,却更汹涌地涌起一股久违的、几乎要被遗忘的生命气息,蛮横地冲撞着濒死的躯壳!
我的身体,背叛了意志,开始了本能而贪婪的吞咽。
一小口。
又一小口。
“喝点吧。”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与她平日杀伐决断形象不符的、略显笨拙的温柔。
“喝了……就有力气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并非来自那碗米汤,而是从我那早已冰封沉寂的心湖深处轰然涌起!它冲垮了高烧与幻觉筑起的堤坝,淹没了几乎麻木的情感荒原!
眼眶,瞬间不受控制地湿热,决堤。
模糊的视线里,我仿佛看见了……
看见了一个同样穿着红衣的身影,扎着两个翘起的羊角辫,将一颗刚从树上摘下的、还带着叶子的青涩野果,小心翼翼递到我的嘴边。
那张小脸上,写满了与眼前这张脸如出一辙的倔强,与深埋的孺慕。
“师父……你吃……”
泪水,汹涌而出。
这不再是为自身可悲命运而流的自怜之泪,也不是为这人间至恶而流的悲悯之泪。
这是在跨越了生与死的轮回,在绝望的深渊边缘,重新触碰到这份灵魂深处的温暖时,那震颤的热泪!
“老先生,你怎么了?是……是哪里不舒服吗?” 高红英看着我这般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措与慌乱。她下意识地就要放下碗,伸手来探我滚烫的额头。
然而——
“胡闹。”
一个清冷的、平静的、不带丝毫波澜的声音,自军帐门口响起,像一块冰投入这狭小空间的微弱暖意中。
是李岩。
他不知已在门口站了多久。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袍,身形挺拔,与这伤兵营中弥漫的血腥和绝望气息格格不入,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书卷气。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高红英那只端着陶碗、沾着泥污的手上。那张素来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深潭的脸上,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个清晰的川字。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清晰地传入帐内每一个角落。
“你堂堂一军主将,不去巡视营防,不去商议军机,反倒在此亲手服侍一个来路不明的疯癫老者?若传扬出去,军威何在?体统何存?”
高红英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她倏然转身,看向他,脸上那刚刚融化的柔和瞬间冻结,重新覆上一层属于“红娘子”的冷硬与倔强。
“他救了我。” 她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
“他救了你?” 李岩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意味的弧度,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又转回她脸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神智不清的疯叟,仅凭一本破旧书卷就敢直冲箭雨。他那不是救你,是自寻死路!是累赘!”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每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水面:“若不是你当时为救他,打乱了全军进攻的节奏与阵型,我们本可以用更小的代价,一举拿下东门!多少兄弟本不必死!”
他的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在高红英那颗刚刚被些许温情浸润的心上。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紧握着拳,指节泛白。
“我……”
“高红英,” 李岩不容她分辩,上前一步,不容置疑地从她手中取过那只陶碗。
他的动作不算粗暴,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目光只沉沉锁住她,那双总是智珠在握的眼眸里,第一次对她流露出近乎“严厉”的情绪,“你我投身义军,举旗起事,为的是拯天下苍生于水火,解黎民百姓于倒悬!而非拘泥于一人一物的私情小义!你的性命,早已不属于你自己!它系着数万弟兄的身家性命,系着天下人的殷切期望!它是军心,是士气,是义旗不倒的魂!我绝不准你,再为任何不相干的人,去冒哪怕一丝一毫无谓的风险!”
话音落下,他将那只陶碗,不轻不重地顿在了我床头那只摇摇晃晃的矮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此人神智昏聩,行动无常,”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早该派人严加看管,岂能任他再次冲撞军阵,扰乱秩序?”
他目光扫过帐篷,最后落回高红英脸上,下达了最终判决:“明日一早,我会遣人将他送往后方民夫营。那里,有粮秣转运之事需人手,才是他这等身份之人该去的去处。”
高红英没有再争辩。
她只是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翻涌着不甘、委屈,还有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误解的痛楚。
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歉意,有不忍,有无奈,更有一种深藏的依赖。
最终,她猛地一跺脚,豁然转身,一把掀开厚重的帐篷门帘,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帐外凛冽的寒风与黑暗中。
李岩并未立刻离去。
他静立原地,望着那仍在不住晃动的门帘,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帐内寂静,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我粗重艰难的呼吸。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这个躺在板床上、气息奄奄的“麻烦”身上。
那双洞悉世情、总是冷静谋划的眼眸里,此刻竟闪过一丝极少出现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他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又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他似乎想开口,或许是想解释,或许是想警告。
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和一次轻微的摇头。
然后,他也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军帐。
帐篷内,重新被死寂与昏暗所吞噬。
只有那盏油灯,还在顽强地与寒风抗争,火苗摇曳,明灭不定。
如同我此刻微弱的生命。
还有那碗放在矮柜上、渐渐失去温度的米汤,散发着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
我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
心中并无对李岩“无情”的怨恨。
因为我知道。
他说的字字句句,皆在“理”上。
在这场跨越了漫长轮回的重逢之后,他依旧是那个习惯于用冷静、理智的标尺去衡量一切,去约束她那颗过于炽热、容易冲动感性的心。
而她,也依旧是那个,在他面前总会不自觉地收敛起所有锋芒,试图讲理却又满心委屈的师姐。
他们,终究还是他们。
未曾改变。
真好。
那碗米汤的余温,似乎仍在我冰凉的四肢百骸间艰难地流淌,微弱,却执拗。
它无法治愈我这具早已被岁月和苦难摧残得千疮百孔的腐朽肉身。
却为我那颗即将被这无边血海、无尽杀戮彻底同化、冻结的灵魂,
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却足以指引方向的……
孤灯。
像一粒,被深埋于极寒冻土之下的,渺小的、却又无比顽强的……
火种。
在漫漫长夜里,静静地,等待着燎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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