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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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防弹车门“哐当”一声拉开。

  斯科普里基地下午的阳光,依旧刺眼,干燥的空气裹着尘土味扑面而来。

  麦晓雯中尉——

  骇爪

  ——沉默地踏出装甲车。

  两名头戴白色钢盔的内务处干员紧随其后,动作利落。

  三人互相敬礼,动作标准得像尺子量过。

  没有寒暄。

  没有眼神交流。

  白盔干员的目光越过她,扫视着基地内部通道,把眼前的女军官当成了空气。

  他们迅速检查着身上的装备,指关节敲击着白色武装带的搭扣,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喉部通讯器里传出低沉的确认声:

  “……目标交接完毕。下一站,c区禁闭室。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

  带队的少尉转向骇爪,声音平板无波:

  “就到这里,麦中尉,祝你好运。”

  他脚跟一碰,带着他的人迅速返回装甲车。

  引擎轰鸣,卷起一股烟尘,迅速消失在基地迷宫般的道路尽头。

  骇爪独自站着,眯眼适应光线。

  皮肤上还残留着审讯室冰冷的触感,像一层无形的霜。

  她深吸一口气,干燥的空气呛入肺里。

  然后,抬手,用力抹平作战服领口一道顽固的褶皱,迈步走向队员们所在的机场休息区。

  半开放的机库旁,隔板划出一片休息区。

  磨损的沙发,简易的桌椅。

  刚从火线撤下来的大批GtI官兵们东倒西歪,空气里是汗味、机油味、还有紧绷后的松懈。

  角落里,她的队员们聚在一起。

  威龙陷在旧沙发里,闭着眼,耳朵却微微动了一下。

  红狼盘腿坐在地上,油布仔细擦拭着外骨骼腿部的液压杆,动作一丝不苟。

  磐石和牧羊人脑袋凑在一起,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什么。

  无名靠在最暗的角落,像融进阴影里。

  黑狐低着头看终端,屏幕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骇爪前辈!”

  磐石第一个跳起来,声音带着急切,“回来了!没事吧?那些白头盔找你干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骇爪走过去,拉过一把空椅子坐下。

  细微的动作泄露出疲惫。

  “没事。”

  她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比较清冷,但语速比平时慢半拍,“问点旧事。”

  她简述了审讯室:

  普斯科夫水坝,安妮·霍尔森的牺牲,可能的战功补录。

  语气平淡,像念一份简报。

  牧羊人长长舒了口气,夸张地拍拍胸口:

  “哦,该死的撒旦!吓死我了!还以为活阎王又要找茬。补录战功?好事!大好事!”

  红狼停下擦拭,忙于战斗而没来得及剃须,胡茬丛生的脸上掠过一丝惋惜:

  “安妮……可惜了。是个好苗子。”

  威龙点点头,坐直身体:

  “能被记下来,对得起牺牲的战友,也对得起活着的人。”

  他环视众人,开始讲起正经的事,“正好,有个消息。各条战线的初步评估下来了。”

  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天空:

  “代价很大。人,装备,损失惨重。但核心目标——敲掉哈夫克在塞尔维亚北部地区、匈牙利、罗马尼亚、克罗地亚方向的‘电子墙’节点——初步看,完成度接近七成。”

  他顿了顿,拳头轻轻砸在沙发扶手上,发出闷响:

  “最关键的是!前线的兄弟证实了!哈夫克那该死的电磁压制,弱了!我们的指挥链路通了!战场感知回来了!信息流活了!”

  他总算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喜悦,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仗,没白打!脖子上的绞索,松开了!”

  一股无声的电流扫过角落。

  紧绷的弦,松了一扣。

  “总算能喘口气了!”

  磐石伸了个懒腰,骨头噼啪作响,“前辈,能休整几天?啥时候再上去?”

  他的问题说出了所有人的心思。

  威龙沉吟,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尽管他也非常想知道:

  “具体等命令。但我们优先补充休整,板上钉钉。”

  磐石“哼”了一声,眼中厉色一闪:

  “前线肯定要回!贝尔格莱德那笔账,老子记着呢!”

  他磨着牙,“被堵在城里当耗子打了一个月,这仇得报!”

  “仗有得打。”

  黑狐收起终端,看向大家,嘴角微扬,“现在,讨论点实际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比如,晚饭吃什么?”

  “对!吃饭!”

  磐石眼睛放光,肚子配合地咕噜叫,“前线那鬼伙食,狗都不吃!压缩饼干?自热口粮?老子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牧羊人舔了舔嘴唇:

  “祈祷词里都闻不到肉味了。听说……有开小灶?庆功宴?”

  威龙点头,调出终端菜单:

  “批了。餐厅准备好了。日料、韩烤、西餐、法餐……自己点。酒,一滴没有。纪律,绷紧。”

  他强调。

  队员们“呼啦”围上去,脑袋挤在小小的屏幕前。

  “烤肉!必须烤肉!滋滋冒油那种!”

  “寿司!新鲜的!”

  “战斧牛排!我要五分熟!”

  “汤!热乎的奶油蘑菇汤!”

  争论声,笑声,充满了角落。

  到时间了,他们也要出发去餐厅了。

  众人起身,三三两两往外走。

  黑狐很自然地走到骇爪身边。

  没说话。

  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

  骇爪脚步一顿,侧头看他。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下意识想抽离——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大庭广众的……

  黑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回看着她。

  手掌温热,力道很稳。

  那点细微的抗拒,在他平静的目光里无声消散。

  她任由他握着,手指放松下来。

  两人并肩,跟在队伍后面。

  他的掌心干燥,热度透过作战服粗糙的布料传来,驱散了皮肤上最后一点寒意。

  她悄悄用指尖,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力道很轻。

  黑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一下作为回应。

  他们花了几分钟时间,来到了餐厅辟出的独立区域,白色桌布铺在长条桌上,干净得晃眼。

  空气里全是勾人的香味:

  烤肉的焦香、寿司醋饭的微酸、浓汤的热气腾腾……

  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造反。

  菜上得飞快。

  焦糖色的肋排油亮诱人。

  精致的寿司拼盘色彩斑斓。

  巨大的战斧牛排还在滚烫的铁板上“滋啦”作响,油花四溅。

  奶油蘑菇汤冒着浓郁的白气……

  没人客气,这几天他们连续跨了几次国境,跋涉这么久,都没能好好吃上饭。

  哪怕是在尼古拉那里,连饭也没能蹭上,反而还得再打一架。

  刀叉碰撞,咀嚼声四起。

  压抑了太久的食欲,在安全的环境里爆发。

  赵将军没来。

  代表他的是何成军士长。

  笔挺的制服,红色肩章像凝固的血。

  他站在主位前,面容冷硬如铁。

  “诸位。”

  声音嘶哑,像砂石摩擦,“我代表战区司令部。感谢你们的贡献。你们的血汗,指挥部记得,战区记得。这顿饭,应得的。”

  他停顿一秒,帽檐下的那片黑暗扫过每一张油光光的脸,“再接再厉。恪尽职守。完毕。”

  他举起水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坐下之后,拿起刀叉。

  切割牛排的动作精准、高效。

  咀嚼,吞咽。

  像是在执行补给程序。

  很快,盘子空了。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对威龙和附近军官微微颔首,同时敬礼。

  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独自离开喧闹的餐厅。

  没有人觉得奇怪。

  这就是“判官”何成。

  他要去保加利亚,那里还有羁押候审的逃兵,等待着他的“审判”。

  他的战场,从未停歇。

  餐厅里依旧热火朝天。

  笑声,碰杯声,食物的香气。

  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战士们,贪婪地攫取着这短暂的、属于生者的烟火气。

  明天?

  贝尔格莱德的仇恨?

  未知的前路?

  都被这温暖的饱足感暂时冲淡。

  这一刻,活着,吃饱,就是胜利。

  几个小时后,餐厅的喧嚣渐渐甩在身后。

  饱腹感带来沉重的倦意。

  队员们打着哈欠,三三两两走向营房。

  审批需要几天。

  表彰,应该快了。

  威龙拍了拍黑狐的肩膀,又对骇爪点点头:

  “好好休息。”

  红狼拖着外骨骼,金属支架敲击地面。

  磐石和牧羊人还在争论哪种烤肉更好吃。

  无名早已不见踪影,像融进了基地外围的黑暗里。

  又只剩下他们俩了。

  基地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

  骇爪脚步顿住。

  没看黑狐。

  声音不高,带着点命令的口吻:

  “手。”

  黑狐愣了一下,随即会意。

  嘴角无声地弯起。

  他伸出手。

  骇爪的手指搭上来。

  冰凉。

  黑狐立刻握住,这次更用力,五指紧扣,不留一丝缝隙。

  “胆子见长。”

  骇爪目视前方,声音还是冷的,“白盔刚走,就敢在基地大路上牵手?不怕撞见‘判官’?”

  黑狐手指紧了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怕。怎么不怕。”

  他侧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可你手凉。前线没冻着你,回基地倒抖上了?”

  “审查室空调开太大。”

  骇爪哼了一声,手指却在他掌心蜷了蜷,汲取那份暖意,“再说,你之前不也主动了?”

  “那会儿看你从装甲车下来,” 黑狐声音低了些,“脸色白得像纸。就想告诉你,回来了,没事了。”

  他顿了顿,“……牵着踏实。”

  两人都没再说话。

  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紧扣的手传来稳定的脉搏跳动。

  很暖。

  很踏实。

  好像刚才丰盛的食物带来的满足感,都汇聚到了掌心相连的这一小片区域。

  “功勋章……”

  骇爪忽然开口。

  “安妮的能补录,值了。”

  黑狐接得很快,“我们的……有没有,都行。”

  “嗯。”

  骇爪应了一声,“砸碎那堵墙,比勋章实在。”

  又是一阵沉默。

  脚步没停,方向却不再是营房。

  他们沿着停机坪外围的备用跑道走着。

  空旷,安静,只有风掠过机库顶棚的呜咽。

  “今天……”

  黑狐声音有点哑,“……就这样牵着走,挺好。”

  “嗯。”

  骇爪的声音似乎也柔和了一丝,“……挺好。”

  不知走了多久。

  一架夜航运输机低吼着掠过夜空,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地面,又迅速远去。

  骇爪停下脚步。

  黑狐也跟着停下。

  她转过身,正对着他。

  昏暗中,她的眼睛很亮。

  黑狐没说话。

  他松开紧握的手。

  双臂却张开了,很慢,带着点试探。

  骇爪看着他张开的双臂,没动。

  几秒钟。像在排爆时剪断哪根线。

  然后,她向前一步,把自己嵌了进去。

  黑狐的胳膊立刻收拢,将她紧紧箍住。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确认感。

  下巴抵在她头顶。

  骇爪的脸埋在他肩窝。

  作战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脸颊。

  能闻到他身上硝烟、机油和餐厅烤肉混合的味道。

  还有……

  属于他的一种温热气息。她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抱得很紧。

  时间仿佛停滞。

  远处岗哨的探照灯光柱扫过,拉长又缩短他们的影子。

  分开一点。

  对视。

  没说话。

  呼吸都有些乱。

  “刚才在餐厅,” 黑狐喉结滚动,“就想这么干了。”

  “憋着。”

  骇爪回了一句,声音闷在他胸前。

  “憋不住。”

  黑狐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骇爪没躲。

  反而又抱紧了些。

  这次,她的手臂环得更用力,像要把他勒进自己骨头里。

  脸在他颈窝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半年了……”

  黑狐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气息拂过。

  “嗯。”

  骇爪闭了闭眼。普斯科夫的冰水,贝尔格莱德的硝烟,无数次擦肩而过的死亡……

  那些画面在拥抱的温度里变得模糊。

  只剩下此刻的心跳,沉重而真实地撞击着彼此的胸腔。

  又抱了很久。

  谁也没提回去。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巴尔干深秋的寒意。

  “该回去了。”

  骇爪说,声音恢复了些清冷,但环着他的手臂没松。

  “嗯。”

  黑狐应着,也没动。

  又过了几秒。

  两人几乎是同时,带着点不情愿,松开了手臂。

  手指却下意识地又勾在了一起。

  牵住。

  依旧紧扣。

  回营房的路很短。

  他们走得很慢。

  手指缠绕着,谁也没再说话。

  一种无声的、滚烫的东西在沉默中流淌,比任何话语都清晰。

  早就不止是战友了。

  那些在生死边缘互相托付的瞬间,那些枪林弹雨里交换的眼神,那些无需言语的默契……

  早已在心底埋下了种子。

  今晚的牵手,拥抱,不过是这棵苗终于顶破了冻土。

  营房就在眼前。

  灯光从窗户透出来。

  两人在门口停下。

  手指还缠在一起。

  黑狐看着她。

  骇爪也看着他。

  “明天……”

  黑狐开口。

  “活着再说。”

  骇爪打断他,干脆利落。

  她抽出手,指尖划过他掌心,带起一阵微麻的触感。

  她没再看他,转身推门进去。

  黑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掌心残留的温度和触感异常清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握紧,又松开。

  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走向自己的营房。

  仗还没打完。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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