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基板，叹息之墙

　　梦域泡的崩溃残影在身后扭曲、消散。

　　方舟棱镜载着变量小队，在虚空之中艰难穿梭。

　　刚才与“清道夫”本体的短暂交锋，几乎耗尽了所有人的力量。

　　棱镜本身也布满了规则的裂痕。

　　何邪半跪在甲板上，混沌左臂抑制不住地颤抖。

　　表面那些暗金与混沌交织的纹路深处，隐隐多了一丝不祥的漆黑。

　　如同沾染的墨迹，缓慢蠕动。

　　那是吞噬了部分“绝对抹除”规则后留下的烙印，正在与混沌本质激烈冲突。

　　白梦觉躺在他身旁，芽芽用自己微薄的星钥力量努力维持着妈妈状态的稳定。

　　诅咒虽被暂时压制，但根源未除，如同悬顶之剑。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老K心有余悸，他的万能扳手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清道夫……平台难道就是用这种东西来清理‘废案’的？”

　　“不像。”

　　何邪声音沙哑，强忍着左臂传来的、仿佛要将他自身存在都一并抹除的刺痛感。

　　“那东西有某种更加本源的元素。平台，或许也只是在利用它，或者……在躲避它。”

　　他回忆起那只巨眼中倒映的、由尸骸与绝望堆积的虚空。

　　那景象，与墨提斯所在的“观剧场”、与平台后台的混乱，感觉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纯粹的、毫无道理的“终结”。

　　“管理员湮灭前给的坐标……”

　　望月调出棱镜的导航星图，眉头紧锁。

　　“指向一片绝对的‘无’。常规的虚空跃迁根本无法抵达。”

　　“不在任何已知世界泡的坐标轴上。”

　　克罗诺确认道，时空工程师的本能让他对那片区域感到本能的排斥。

　　“那里是‘禁区’，是叙事规则都无法覆盖的‘空白’。”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

　　何邪左臂上，那本「活体圣典」的虚影再次自主浮现。

　　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过记载着“命运”、“梦境”、“抹除”的篇章，最终停留在……

　　一片空白。

　　不，并非完全空白。

　　在那空白的纸页上，极其淡薄地，浮现出几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细微划痕构成的字符——

　　【叙事基板】

　　字符一闪而逝。

　　但何邪瞬间明悟。

　　所谓“现实世界泡之外”，并非指某个具体的地点。

　　而是指构筑所有世界泡、承载一切叙事的最底层“地基”！

　　是“作者”挥毫泼墨前，那张最初的、空白的“纸”！

　　“调整棱镜共鸣频率。”

　　何邪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臂的异动，下达指令。

　　“不再定位任何‘世界’，而是定位……‘无’本身。

　　定位‘存在’诞生之前的‘寂静’。”

　　“这太冒险了！”

　　克罗诺惊呼。

　　“失去所有坐标参照，我们可能会永远迷失在叙事夹缝里！”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何邪看向白梦觉，眼神不容置疑，“照做。”

　　克罗诺一咬牙，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作残影。

　　方舟棱镜发出低沉的嗡鸣。

　　表面的规则裂痕开始闪烁不定。

　　整个舰体仿佛在抵抗某种无形的排斥力。

　　导航星图上，所有代表世界泡的光点逐一熄灭。

　　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棱镜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

　　紧接着，是绝对的失重，绝对的寂静，绝对的……

　　无。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甚至连“虚无”这个概念，在这里都显得多余。

　　这里就是“无”的本身。

　　变量小队成员感到自己的意识都在被这绝对的“无”所稀释，存在感急剧下降。

　　“稳住心神！”

　　何邪低喝，混沌左臂散发出微光。

　　强行在这片“无”中定义出一个小小的、临时的“存在基点”。

　　将棱镜和队友们锚定。

　　他尝试感知。

　　左臂上那缕“清道夫”的漆黑烙印，在这里变得异常活跃，仿佛回到了某种熟悉的环境，开始更猛烈地侵蚀他的混沌之力。

　　但同时，他也捕捉到了。

　　在这绝对的“无”之深处，存在着某种……

　　背景噪音？

　　极其微弱，如同宇宙诞生前的第一声心跳，又如同万物归寂后的最后一声叹息。

　　是规则的涟漪？是叙事的余烬？还是……基板本身的低语？

　　他循着那微弱的“噪音”，驱动棱镜艰难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前方的“无”中，出现了一面“墙”。

　　无法用语言形容那是什么。

　　它并非实体，也非能量，更非概念。

　　它只是……存在在那里。

　　无边无际，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无限延伸，隔绝了一切。

　　它给人的感觉，是绝对的“拒绝”，是最终的“界限”。

　　任何叙事，任何规则，任何存在，在它面前都显得渺小、短暂、毫无意义。

　　它就是“叹息之墙”。是分隔“已被书写”与“未被书写”，分隔“存在”与“非存在”的终极壁垒。

　　“这……就是叙事基板的……边界？”

　　花柳怜喃喃自语，她的异常亲和在这里彻底失效，只剩下面对绝对未知的敬畏与恐惧。

　　“作者的……最初废案……”

　　白梦觉不知何时苏醒过来，银眸失神地望着那面“墙”。

　　“难道就在……这后面？”

　　如何过去？

　　任何已知的力量，在这面代表“叙事绝对边界”的墙壁前，都毫无意义。

　　何邪尝试用混沌左臂接触。

　　混沌之光触及墙壁的瞬间，便如同水滴落入大海，无声无息地被吸收、被同化了。

　　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他甚至感觉到。

　　左臂中那缕“清道夫”的漆黑烙印，在靠近这面墙时，都流露出了某种程度的……畏惧？

　　仿佛这面墙，是连“终结”本身都无法逾越的绝对屏障。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世界之外，却面对着一面绝对无法跨越的墙？

　　就在这时。

　　芽芽忽然挣脱了青葙的怀抱，摇摇晃晃地走向舰首，走向那面“叹息之墙”。

　　“芽芽！回来！”何邪心头一紧。

　　芽芽没有回头。

　　她小小的身体站在棱镜边缘，仰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墙壁。

　　她眉心的星钥印记，前所未有地明亮起来。

　　那不是光芒，而是一种……存在感的绝对强化！

　　她伸出小手，轻轻按向那面拒绝一切的墙壁。

　　没有试图穿透，没有试图破坏。

　　她只是……轻轻地按了上去。

　　然后，她用稚嫩却清晰的声音，说出了那句源自林海世界、蕴含着“锁门”之力的古老言灵：

　　“【终焉敕令】——”

　　“于此定义——”

　　“此墙，亦是‘门’！”

　　轰——！！！

　　仿佛整个叙事基板都为之震动！

　　那面绝对的、拒绝一切的“叹息之墙”，

　　在芽芽的小手按上去的地方，在“源初星钥”那定义存在的至高权限作用下，

　　竟然……荡漾开了一圈涟漪！

　　一圈如同水波般的、柔和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空白！

　　那不是破坏，不是穿越。

　　而是……暂时的“否定”！

　　否定了其“绝对边界”的属性，暂时将其“定义”为了一扇……门！

　　一扇通往“作者最初废案”，通往一切故事真正起源之地的……门！

　　“快！”

　　芽芽小脸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维持这种程度的“定义”对她来说是巨大的负担。

　　“这门……维持不了多久！”

　　变量小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有丝毫犹豫！

　　“走！”

　　何邪一把抱起虚弱的芽芽。

　　混沌左臂光芒爆发，裹挟着整个方舟棱镜，化作一道流影。

　　冲向那圈荡漾的、空白的“门”！

　　在穿越那扇“门”的瞬间。

　　何邪清晰地感觉到，左臂中那缕“清道夫”的漆黑烙印，发出了尖锐的、仿佛被触及逆鳞的嘶鸣！

　　与此同时。

　　在无尽维度之外，某个由冰冷秩序构成的殿堂内。

　　最高观察者墨提斯，猛地睁开了那双洞彻万界的眼睛。

　　祂面前的光幕上，代表着何邪的“叙事信标”信号，在某个瞬间，彻底消失了。

　　并非被屏蔽。

　　而是……进入了连祂的观测权限都无法触及的……绝对领域。

　　墨提斯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竟然……触及了……‘基板禁区’……】

　　【变量……你究竟……要颠覆到什么程度……】

　　而变量小队。

　　在穿越那扇由芽芽强行定义的“门”后。

　　映入他们眼帘的，并非什么辉煌的殿堂或恐怖的绝地。

　　那是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光怪陆离的……“废墟”。

　　无数破碎的、扭曲的、半成品的“设定”、“概念”、“规则碎片”、“角色残影”、“废弃剧情线”……

　　如同宇宙垃圾般漂浮着，互相碰撞，衍生出更加荒诞不经的怪异现象。

　　这里没有完整的叙事，没有稳定的规则。

　　只有最原始、最疯狂、最不受约束的……创作混沌！

　　这里，就是“作者”丢弃不要的“废案”堆积场！

　　是万界叙事诞生之前，最疯狂、最原始的……垃圾场兼起源地！

　　何邪抱着力竭昏迷的芽芽，看着这片疯狂的废案之海，左臂因为感受到同源的“混沌”而微微震颤。

　　他知道。

　　他们终于踏足了所有秘密的起点与终点。

　　在这里，他们或许能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或许能揭开平台的真相，或许能直面所谓的“作者”。

　　但也可能，在这片最原始的混沌中，被无数疯狂的“可能性”……

　　彻底吞噬，化为新的“废案”。

　　变量的终局，或许就在这里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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