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沅江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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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江暗流

  \"停车!战区督察队例行检查!\"

  随着这声大喊,卡车轮子碾过碎石子的咯吱声戛然而止,

  李队长猛地踩下刹车。

  车还没停稳,挡风玻璃外突然斜刺里伸出两根漆着黄黑条纹的木杆,拦住了去路。

  紧接着,八个戴着白手套的身影从道旁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他们动作迅速,如鬼魅一般。

  这八个人都头戴钢盔,

  钢盔上\"督察\"二字在暮色的映照下,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古之月半躺在后车厢的担架上,听到前面驾驶室传来李队长的叫骂声:

  \"搞么子鬼!

  老子这是战区直属运输队!\"

  然而,那八个\"督察队\"士兵却不为所动,

  他们的绑腿打得笔挺,显得训练有素。

  领头的阎上尉更是面无表情,他扶了扶金丝眼镜,

  操着一口甜得发腻的金陵官话说道:

  \"奉战区徐参谋长令,抽查军需物资!\"

  李队长一听,气得差点从吉普车上跳下来,

  他的湖南腔吊得比旗杆还高:

  \"徐参谋长?

  老子啷个不晓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阎上尉突然将自己的派司\"啪\"地一声拍在他的脸上。

  这一拍,让李队长顿时愣住了。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派司是蓝封皮的,

  上面还烫着金印,编号\"军统湘字甲等007\"几个字,

  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耀眼,晃得人眼晕。

  古之月半躺在副驾驶座上,

  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时发出一阵咳嗽声。

  他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只露出半张脸,那半张脸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苏北地区的方言和浓重的药味:

  “李拐子……咳咳……配合长官……”

  尽管身体状况不佳,但古之月的眼睛却始终没有合上。

  他的眼皮撑开了一条细缝,目光死死地盯着阎上尉那双意大利尖头皮鞋。

  鞋跟上沾着的红黏土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几天前在武陵山的野人坡伏击战中留下的记号。

  “还是这位兄弟明事理。”

  阎上尉的镜片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过一丝寒光,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手中的钢笔在登记簿上快速地滑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三号、七号车,开箱。”

  阎上尉下达了命令,

  两个兵油子如饿虎扑食般冲向那两辆满载着捷克式零件的卡车。

  他们手中的检查锤毫不留情地敲打着车板,

  发出咚咚的响声,仿佛是在给棺材钉钉一般。

  “李队长,莫急噻。”

  古之月用他那带有金陵口音的话语安慰着李拐子,

  “既是上头派下来的,总要看个路条嘛。”

  说着,他缓缓摇下车窗,将手中的证件递了出去。

  手电筒的光束照在证件上,证件上的字迹和印章在光线的反射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为首的上尉军衔在领章上泛着冷光,

  古之月眯起眼——那肩章的针脚太齐整了,倒像是新缝上去的。

  \"阎某人奉命查缉走私物资。\"

  上尉操着生硬的官话,

  \"所有车辆必须开箱验货。\"

  李队长的湖南话炸开了锅:

  \"你个堂客们养的!

  老子运的是薛长官司令部的医药与弹药!\"

  古之月望着那上尉弯腰检查车轮的背影,

  突然觉得那军靴的绑带系法有些眼熟。

  一年前在蕰藻浜的泥泞里,

  他亲眼看见一个日本俘虏解过同样打法的鞋带。

  \"李队长,让他们查。\"

  古之月撑着担架坐起来,苏北口音带着久病的沙哑,

  \"文副参谋长不是说过,

  沅江一线新设了三个关卡?\"

  李队长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下车,

  古之月不经意间瞥见了上尉腰间的勃朗宁枪套。

  那枪套的搭扣上,

  铜环闪烁着一种不自然的光泽,

  仿佛被人特意擦拭过一般。

  “这箱药粉有问题!”

  上尉突然从第三辆卡车上跳了下来,

  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牛皮纸袋,

  满脸怒容地吼道,

  “战区医院用的磺胺粉应该是黄色的,可这箱怎么会发白呢?”

  古之月闻言,连忙凑上前去,

  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箱药粉,

  然后嗅了嗅,说道:

  “长官,这是新到的德国货,颜色确实会淡一些……”

  “少废话!”

  上尉突然粗暴地打断了古之月的话,

  他猛地将手枪抵在了古之月的下巴上,恶狠狠地命令道,

  “把所有人都给我押到路边去!”

  古之月心中一紧,他在副驾驶座上猛地一个翻身,

  只听见“砰”的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传来,上尉的手枪被他打落在地。

  古之月迅速举起手中的二十响驳壳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一个长长的点射,将正要冲上前的四个宪兵全部击倒在地。

  与此同时,两个士兵正在卡车底下摸索着什么,

  听到枪声后,他们惊慌失措地想要爬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完全站起身来,

  李队长的左轮手枪便响了,

  两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们的身体,

  两人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月光如水,洒在地上,照亮了那两个士兵的袖管。

  古之月定睛一看,只见他们的袖管下,

  赫然露出了樱花形状的蓝色刺青。

  古之月身上缠着的绷带突然渗出了鲜血,

  他痛苦地哼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地对苏北话说道:

  “李拐子……你去问问文副参谋长……

  关于督察队的编制问题……”

  然而,他的手却在担架下面悄悄地比划着一个“三长两短”的暗号。

  李队长听到古之月的话后,正准备伸手去掏烟,

  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吓了一跳,手一抖,火柴盒掉进了车底。

  就在这时,他惊讶地发现,

  三号车的大梁上粘着一个铁匣子,

  而铁匣子上的红灯正从“60”跳到“59”。

  “要得!我这就去问!”

  李队长的湖南腔都走了调,他像被狗撵一样,飞快地窜向了电台车。

  与此同时,行动队刚刚收拾完身边的几个假宪兵,

  阎上尉被古之月打落手枪,正疼得抱着右手嗷嗷叫着。

  就在这时,古之月突然翻身从副驾驶座上滚了下来,

  他手中的二十响手枪如同闪电一般,顶住了阎上尉的后腰。

  “阎上尉,你见过文副参谋长吗?”

  古之月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丝威胁。

  江风猛地掀起了阎上尉的衣摆,

  只见他腰间的王八盒子枪柄上,菊花纹一闪而过。

  古之月的反应极快,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如同一道闪电,

  抢先一步凿穿了阎上尉的膝盖。

  “山田!”

  古之月怒不可遏,声嘶力竭地吼道。

  就在这一刹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八个假督察的尸体,突然间齐刷刷地撕开了身上的灰布军装。

  随着军装的撕裂,里面的黄呢子衣服瞬间展露无遗。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

  在他们的衣服下面,竟然隐藏着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刺青!

  这些刺青栩栩如生,仿佛要从他们的皮肤上挣脱出来一般。

  李队长见状,脸色骤变,他毫不犹豫地抱起电台,

  像一只敏捷的兔子一样,迅速滚进了附近的弹坑。

  “文大鼻子!

  你养的督察队里有鬼子!”

  李队长的声音在弹坑中回荡,带着惊恐和愤怒。

  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了一阵湖南腔的咆哮:

  “放屁!老子的督察队还在永顺喝早茶呢!”

  古之月眼睁睁地看着李队长的背影消失在弯道处,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卡车底部传来一阵微弱的滴答声。

  那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古之月的心跳陡然加快,因为他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在松山战役时,他听过的日军九七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三号车的定时器上的数字不断跳动着,

  当它跳到“38”时,古之月手中的手电筒光里,

  红蓝线如同纠缠在一起的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阎上尉的狂笑声与夹杂着日语脏话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泥的,一起玉碎吧!”

  他的笑声中透露出一种疯狂和绝望。

  就在这时,王八盒子的子弹擦过机枪零件,

  迸发出一串火星,仿佛是死亡的火花在闪耀。

  “二十秒!”

  李队长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他的呼喊声像是被恐惧撕裂了一般,

  让人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古之月的匕首迅速而准确地挑开了铁匣,

  露出了里面的瑞士表芯。

  齿轮紧紧咬住了最后十五格,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

  一年前,卢排长传授给古之月的排爆口诀突然在他耳畔炸响:

  “红蓝相争黄断魂……”

  阎上尉的血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住车轴,

  他手中的军刺如毒蛇出洞,直直地戳向古之月的脚踝,嘴里还喊着:

  “死ね!”

  然而,二十响的枪声骤然响起,子弹穿透了阎上尉的肩胛,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定时器上的数字也跳到了“10”。

  李队长的摩托车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撞破了粮站的木窗,

  他用湖南话嘶吼着,声音都已经破了音:

  “剪黄线!”

  “咔嚓!”

  钳子落下的瞬间,定时器的数字停在了“3”。

  古之月的额头上冷汗涔涔,

  一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了蓝线上。

  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

  七号车的油箱突然开始漏油,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弥漫开来。

  而在这油污之下,第二个铁匣上的数字“60”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李队长像只癞蛤蟆一样,紧紧地抱着炸药包,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扔进了江中。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爆炸产生的水柱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

  腾空而起,足足有三丈之高!

  就在这爆炸的一瞬间,李队长迅速转身,如同闪电一般,

  抱起古之月,毫不犹豫地滚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里。

  随着爆炸声的响起,周围的碎石子仿佛被惊扰的蜂群一般,

  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如雨点般密集。

  而那熊熊的火光,则如同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将沅江水面上漂浮的樱花花瓣映照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一顶宪兵的军帽顺着江水漂流而下,仿佛是被这爆炸的冲击力所驱赶。

  令人惊讶的是,军帽的帽檐处竟然缝着一串密电码:

  “总攻前夜,伏击白鹤隘。”

  当李队长一瘸一拐地站起身的时候,

  古之月正好从地上冒出了头。

  他的嘴里紧紧咬着半张防水地图,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时,山路上突然亮起了车灯,

  三辆吉普如同咆哮的猛兽一般,疾驰而来。

  车上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们的神情严肃而紧张。

  为首的那辆吉普在渡口猛地刹住,车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中年军官如箭一般冲了出来。

  他正是第九战区的文副参谋长。

  文副参谋长的吉普跟在后面,在弹坑之间穿梭,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李队长面前。

  他的声音急促而严肃:

  “都还活着?山田在前面的隘口准备了五十箱燃烧弹!”

  就在同一时刻,薛长官的电报如同一道惊雷,

  在电台中猛然炸响:

  “运输队改道白鹤隘,廿日前务必抵达长沙!”

  这道命令如同军令一般,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文长官!”

  李队长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

  急忙跑到文文副参谋长面前,满脸焦急地说道,

  “这些人硬说我们走私……”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文文副参谋长粗暴地打断。

  “放屁!”

  文文副参谋长怒不可遏,突然拔出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住了阎上尉的太阳穴,

  “战区督察队根本没有姓阎的上尉!”

  他的声音冷酷而严厉,透露出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

  被冒充的阎上尉此时脑袋被顶着左轮手枪,却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已经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

  突然间,阎上尉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头猛地一歪,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众人惊愕地发现,他竟然咬舌自尽了!

  看着眼前死去的上尉,大家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现场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李队长才回过神来,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转身对其他人说道:

  “上车,继续出发。”

  于是,众人纷纷上车,车队缓缓启动,

  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而站在对岸树林里的山田次郎,目睹了这一切后,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不紧不慢地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指针正好指向八点十五分——长沙城防司令部的宴会即将开始。

  \"诸君。\"

  山田用日语说道,

  \"支那军以为我们只有这点本事吗?准备第二套方案。\"

  树林深处传来引擎轰鸣声,十二辆伪装成国军卡车的日军装甲车,正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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