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第一杯茶

　　钱步离，离阳王朝的户部尚书，那个传说中富可敌国，爱财如命的钱袋子，此刻，就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跪在春秋楼冰冷的地面上。

　　他涕泪横流，官袍上沾满了灰尘和口水，曾经精于算计的眼睛里，只剩下空洞和哀求。

　　“茶……求公子……赏一口茶喝……”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恐惧和卑微。

　　徐凤年脸上的癫狂和兴奋，在看到钱步离这副惨状时，瞬间凝固。

　　他笑不出来了。

　　之前，无论是颜谷发疯的消息，还是他自己脑补的各种恶趣味报复，都隔着一层距离，像是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

　　可现在，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活生生地跪在他面前。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朝廷二品大员，是跺一跺脚，就能让离阳国库抖三抖的钱尚书。

　　一个时辰后，他成了一个，连尊严都彻底丧失，只为了一口茶水，而磕头乞怜的可怜虫。

　　这中间，只隔着他三弟的一个响指。

　　徐凤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让他四肢百骸都感到冰冷。

　　这已经不是杀人，也不是诛心了。

　　这是……点石成魔。

　　他看着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的三弟，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淳罡的脸色，凝重如水。

　　他默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钱步离，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越来越浓郁的血色天幕。

　　山雨欲来。

　　不，雨已经来了。

　　现在下的，是血。

　　整个茶楼里，只有刘承恩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钱步离，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看啊！

　　这就是神威！

　　这就是敢于违逆主人的下场！

　　他心中，涌起一股无与伦比的自豪感和优越感。自己，是第一个，也是最快一个，拥抱了神恩的奴才！

　　徐无道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看钱步离，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又续上了一杯。

　　清亮的茶汤，注入粗瓷碗中，发出“咕嘟”的轻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茶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钱步离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渴望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把茶壶。

　　“茶凉了。”

　　徐无道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再泡一壶吧。”

　　说完，他竟真的将那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下去，然后，起身，走向柜台后的火炉，准备重新烧水。

　　这一个动作，让钱步离那刚刚燃起希望的眼神，瞬间，被绝望的冰水，彻底浇灭。

　　他明白了。

　　魔鬼，在戏耍他。

　　他想到了府里那满室融化的金水，那灼烧灵魂的高温，那毕生财富化为乌有的痛苦……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再次将他淹没。

　　“不！不——！”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疯了一样，开始用头，去撞击地面。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沉闷的声响，让徐凤年眼皮直跳。

　　很快，钱步离的额头，就变得血肉模糊。

　　“公子开恩！神仙开恩！”

　　“小人错了！小人有罪！”

　　“小人再也不敢爱钱了！小人把所有家产都献给公子！求您，赏一口茶……就一口……”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哀嚎。

　　朝廷二品大员的体面和尊严，在这一刻，被他自己，亲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用血和泪，狠狠践踏。

　　徐凤年看不下去了。

　　他转过头，低声对徐无道说道：“三弟，差不多得了……再这么下去，人就真废了。”

　　徐无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大哥，你觉得，是他的命重要，还是咱们的命重要？”

　　一句话，让徐凤年瞬间哑口无言。

　　他想起了系统那冰冷的，恶毒的失败惩罚。

　　随机抹除一名，身边之人。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李淳罡，扫过老黄，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任务失败……

　　徐凤年打了个冷颤，再也不说话了。

　　终于，在那炉水，将要烧开的时候。

　　徐无道转过身，走回了桌边。

　　他拿起一只干净的茶杯，倒上了一杯，之前泡好的，已经有些温凉的茶水。

　　他端着茶杯，走到钱步离面前。

　　钱步离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用一种，看着救世主的眼神，仰望着徐无道，和那杯茶。

　　“想喝？”徐无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淡。

　　“想！想！做梦都想！”钱步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徐无道将茶杯，递到了他的嘴边。

　　钱步离迫不及待地，就要凑上去喝。

　　可徐无道的手，却微微一抬，避开了。

　　钱步离的动作，僵在了半空，脸上，满是愕然和不解。

　　“这茶，是我的。”

　　徐无-道看着他，缓缓说道。

　　“你要喝，便是客。”

　　“见主，为何不跪？”

　　钱步离愣住了。

　　他不是一直跪着吗？

　　下一秒，他明白了。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上身，深深地，伏了下去。

　　用一种，最标准，最卑微的五体投地之姿，将自己的额头，紧紧地，贴在了徐无道脚前的地面上。

　　“奴才……钱步离，叩见主人！”

　　这一声“主人”，叫得，比刘承恩，还要顺口，还要虔诚。

　　徐凤年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李淳罡默默地，叹了口气。

　　徐无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弯下腰，将那杯茶，轻轻地，放在了钱步离的嘴边。

　　“喝吧。”

　　“谢主人恩典！”

　　钱步离激动得浑身发抖，贪婪地，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

　　那股，在他五脏六腑里，疯狂灼烧的，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燥热感，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凉和舒爽，传遍全身。

　　他活过来了。

　　“谢主人！谢主人救命之恩！”

　　钱步离伏在地上，感激涕零，仿佛，重获新生。

　　而就在这时，徐无道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检测到第一位三品以上官员“钱步离”前来问茶，特殊支线任务“朝堂问茶”完成阶段性目标！】

　　【叮！宿主以雷霆手段，击溃离阳文武重臣心理防线，在太安城造成极大恐慌与震动，世界观受到严重冲击，获得震惊点 1,500,000！】

　　【叮！宿主成功收服离阳户部尚书，动摇离阳国本，改变关键剧情节点，获得气运点 8000！】

　　【任务失败惩罚，暂时解除。】

　　听到最后一句，徐无道那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了松。

　　他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钱步离，就像看一件，刚刚打造完成的工具。

　　“起来吧。”

　　“谢主人！”

　　钱步离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躬着身子，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徐无道没有再理他，而是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天空中，那座覆盖了全城的血色大阵，似乎，因为钱步离的屈服，而变得，更加狂暴。

　　黑云翻滚，血光大盛。

　　一道道，婴儿手臂粗细的血色闪电，在云层中穿梭，发出“滋啦”的骇人声响。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这一次，目标，精准地，锁定了春秋楼！

　　“不好！”李淳罡脸色大变，“这阵法，在汇聚国运之力，准备对我们，发动必杀一击！”

　　“皇帝老儿，这是要掀桌子了！”

　　徐凤年也紧张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然而，徐无道却依旧平静。

　　他走到桌边，看着那一大摞，记录着满朝文武黑料的卷宗，忽然，对身旁的钱步离问道。

　　“钱尚书。”

　　“奴才在！”钱步离一个哆嗦，赶紧应道。

　　“你可知，这满朝文武，谁的胆子，比你还小？”

　　钱步离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快意。

　　他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回主人！若论胆小怕事，首推……鸿胪寺卿，李德宝！”

　　“此人，最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当年北莽叩关，他第一个上书，主张割地求和！”

　　“好。”

　　徐无道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徐凤年。

　　“大哥，笔墨伺候。”

　　徐凤年愣了一下，“干嘛？你要写信？”

　　“不。”徐无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给他，写一道，催命符。”

　　他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几个大字。

　　写完，他将那张纸，递给了钱步离。

　　“去。”

　　“把这个，送到鸿胪寺卿，李德宝的府上。”

　　“告诉他，半个时辰内，我若是在这春秋楼，见不到他的人……”

　　徐无道的声音，顿了顿，变得，幽幽森然。

　　“他就可以，准备棺材了。”

　　钱步离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只见那张白纸上，只写了四个，淋漓的，仿佛用血写成的大字。

　　“下一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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