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历史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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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别前,三位理性官——不,现在他们有了新的称呼:“和谐官”——来送行。

  “感谢你们,”第一位和谐官说,他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情感的色彩,“你们不只是救了我们,更是让我们成长了。”

  “我们以为自己很完美,因为我们有完美的逻辑。”

  “但现在我们明白了,完美不是没有缺陷,而是接受缺陷,拥抱不完美。”

  “逻辑联邦会永远记住这一课。”

  肖自在笑道:“你们自己学到的,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契机。”

  “而且,”他看向半逻辑空间,“我会时常回来的。”

  “因为我的一部分意识在那里,我和这里有着永久的连接。”

  “所以,这不是告别,而是...暂时的分离。”

  “我们还会再见的。”

  素数-17,曾经的保守派代表,现在也来了。

  “我要向你们道歉,”他说,“我曾经想要封锁x,想要维持原状。”

  “但现在我明白了,改变虽然痛苦,但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这一点。”

  变量-Ω,曾经的激进派代表,也来了。

  “我也要道歉,”她说,“我曾经想要完全放弃逻辑,拥抱混沌。”

  “但现在我明白了,极端从来不是答案。”

  “平衡才是智慧。”

  “谢谢你们教会我这一点。”

  还有许多个体来送行——那些被救助的,那些参与建造的,那些学习艺术的,那些开始思考哲学的。

  他们每个人都表达了感谢。

  但肖自在说:“不用谢我们,谢谢你们自己。”

  “是你们自己选择了改变,选择了成长,选择了拥抱新的可能性。”

  “我们只是陪伴者,真正的主角是你们。”

  “这是你们的故事,你们的成长,你们的新生。”

  “继续前进吧,逻辑联邦。”

  “用理性探索可以理解的,用感知接纳超越理解的。”

  “成为一个完整的文明。”

  五位守护者——肖自在的主意识也在其中——离开了第九十七号宇宙。

  在飞船中,普罗塔哥拉问:“你真的没事吗?”

  “意识分裂不会影响你的战斗力吗?”

  肖自在想了想:“会有影响,我的总意识量减少了大约10%。”

  “但同时,我也获得了新的能力——”

  “我现在能够同时从两个完全不同的视角观察世界。”

  “一个是逻辑的,理性的,有序的。”

  “另一个是超逻辑的,直觉的,混沌的。”

  “这让我的认知更全面了。”

  “所以,不是变弱了,而是...变得不同了。”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克罗诺斯说,“每一次经历都会改变我们。”

  “我们不会一直保持原样,我们会随着经历而进化。”

  “就像逻辑联邦,就像x,就像我们遇到的每一个存在。”

  “变化是永恒的。”

  “下一站去哪里?”终焉轮回者问。

  “让我看看...”普罗塔哥拉查看信息库,“有一个有趣的情况。”

  “在第四十二号宇宙,有一个古老的文明发出了求助。”

  “他们说遇到了一个...时间悖论。”

  “他们的历史正在被改写,但他们不知道是谁在改,为什么改,怎么阻止。”

  “听起来很复杂。”

  肖自在笑了:“那就去看看吧。”

  “复杂的问题,才有意义。”

  “简单的问题,任何人都能解决。”

  “而守护者存在的意义,就是解决那些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出发!”

  飞船加速,向着新的目标前进。

  第四十二号宇宙。

  这是一个古老的宇宙,诞生已超过三百亿个标准循环周期。

  在漫长的时光中,它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衰,记录了无数的历史。

  而在这个宇宙的中心区域,有一个特殊的文明——“史官联盟”。

  这个文明的使命只有一个:记录历史。

  他们不参与战争,不发展武力,不追求扩张,只是默默地观察、记录、保存。

  他们的档案库中,保存着第四十二号宇宙数百亿年的完整历史记录。

  每一个事件,每一个人物,每一个转折,都被详细记载。

  这些记录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真理。

  但现在,这个真理正在崩塌。

  肖自在五人出现在史官联盟的中央档案馆。

  这是一个巨大的建筑,不,应该说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它的内部比外部大得多,利用了空间折叠技术,容纳了无法想象的信息量。

  档案馆的墙壁上,流动着无数的光影,那是历史的投影。

  每一道光影都代表着一个时间点,一个事件,一段故事。

  迎接他们的是史官联盟的首席记录官,一位年迈的存在,名为“时笔”。

  他的形态像是一个由记忆构成的半透明人形,身上流转着无数的文字和图像。

  “守护者们,”时笔的声音沉重,“感谢你们的到来。”

  “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历史本身正在被改写。”

  “什么意思?”克罗诺斯问,作为时间的守护者,他对这个问题格外敏感。

  “请看。”时笔调出一段历史记录。

  投影中显示的是一场古老的战争——大约发生在两万个循环周期前。

  “这是三联星战役,”时笔解释,“在我们的记录中,这场战役的结果是红方获胜,建立了红星帝国,统治了这片星域三千年。”

  “这是确凿的历史事实,有无数的证据支持。”

  “但是...”

  投影突然闪烁,画面开始扭曲。

  然后,同一场战役的画面再次出现,但这一次,结果完全不同。

  “现在,历史变成了蓝方获胜,”时笔说,“记录中显示,是蓝方建立了蓝星联邦,统治了这片星域三千年。”

  “所有的档案都被改写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新的历史。”

  “但我们记得旧的历史,因为我们是记录者,我们的意识中保留着原始记录的印记。”

  “这种矛盾...让我们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肖自在皱眉:“你是说,历史被追溯性地修改了?”

  “不只是修改,”时笔说,“而是替换。新的历史不是覆盖在旧的历史上,而是完全取代了它。”

  “就好像旧的历史从来没有发生过,新的历史才是的。”

  “但作为记录者,我们能感觉到这种替换的痕迹——历史的。”

  普罗塔哥拉立刻开始分析:“这不是普通的时间旅行。”

  “时间旅行通常会创造平行时间线,或者在当前时间线上制造悖论。”

  “但这个...是在根本层面上改写历史,让新的历史成为唯一的历史。”

  “这需要极其强大的力量,或者...极其深刻的对时间本质的理解。”

  “而且,”克罗诺斯补充,“如果历史真的被完全改写,理论上没有人能记得旧的历史。”

  “因为在新的历史中,旧的历史从未发生过。”

  “但你们能记得,说明...”

  “说明我们的记录方式特殊,”时笔说,“我们不只是记录事件,更是记录事件的本质印记。”

  “这种印记超越了具体的时间线,存在于更深的层面。”

  “所以即使历史被改写,我们依然能感知到原本的样子。”

  “但这也带来了痛苦——我们同时记得两个互相矛盾的历史,这种认知失调正在撕裂我们的意识。”

  时笔带领五位守护者深入档案馆。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历史裂痕”。

  “这是星云坍缩事件,”时笔指着一段记录,“原本记录显示,这个星云在一千个循环周期前坍缩成了黑洞。”

  “但现在的历史中,它形成了一个新星系,孕育了数十个文明。”

  “这是大先知的预言,原本她预言了一场灾难,人们听从预言避免了灾难。”

  “但现在的历史中,她的预言完全不同,甚至导致了一场战争。”

  “这是第一次接触,原本是和平的第一次接触,开启了两个文明的友好关系。”

  “但现在变成了冲突的第一次接触,导致了百年战争。”

  一个接一个的裂痕,都在述说着历史的不稳定。

  “有规律吗?”肖自在问,“这些被改写的历史,有什么共同点?”

  时笔思考片刻:“有一个模糊的规律——”

  “所有被改写的历史,新版本都比旧版本更...混乱。”

  “和平变成战争,繁荣变成衰败,希望变成绝望。”

  “就好像有人在故意把历史往坏的方向改写。”

  “有多少历史被改写了?”普罗塔哥拉问。

  “目前我们发现了三百七十二处裂痕,”时笔说,“而且数量还在增加。”

  “每隔几天,就会有新的历史被改写。”

  “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下去,整个第四十二号宇宙的历史都会被完全改写。”

  “到那时,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

  “我们的文明,我们的身份,我们存在的意义,都会陷入混乱。”

  终焉轮回者说:“有没有可能,是自然现象?”

  “也许时间本身就不稳定,历史本来就会自发改变?”

  “我们考虑过这个可能,”时笔说,“但有证据表明,这是人为的。”

  “什么证据?”

  “痕迹。”时笔调出一些特殊的记录,“在每一个裂痕处,我们都检测到了相同的能量签名。”

  “这个签名不属于我们宇宙的任何已知存在。”

  “它来自...外部。”

  “或者说,来自时间之外。”

  肖自在和同伴们交换了眼神。

  “有人从时间之外干预历史,”肖自在总结道,“目的是让历史变得更混乱、更糟糕。”

  “问题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能追踪这个能量签名吗?”克罗诺斯问。

  “理论上可以,”时笔说,“但很困难。”

  “这个签名存在于时间的夹层中——不在过去,不在现在,也不在未来,而是在本身的过程中。”

  “要追踪它,需要进入时间流的深层,那里极其危险。”

  “我来,”克罗诺斯说,“这是我的专长。”

  “我陪你,”肖自在说,“两个人更安全。”

  其他人点头同意。

  于是,在时笔的协助下,克罗诺斯和肖自在进入了特殊的时间感知状态。

  这不是物理上的移动,而是意识层面的深入。

  他们的意识沿着时间流下潜,越来越深...

  在时间流的深处,一切都是扭曲的。

  过去、现在、未来不再是清晰分离的三个区域,而是像三条交织的河流,互相冲击、融合、分离。

  肖自在感觉自己同时存在于无数个时间点。

  他看到自己在武者村庄练武的过去,看到自己此刻下潜的现在,也看到自己在未知未来的某个时刻...

  “不要被时间流冲散,”克罗诺斯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保持自我认知的连贯性。”

  “在这里,如果你失去了对自己是谁的确认,你就会溶解在时间流中,成为时间本身的一部分。”

  肖自在集中精神,牢牢抓住自己的核心意识。

  “我是肖自在,”他不断重复,“来自武者村庄,多元宇宙的守护者。”

  “我的使命是帮助需要帮助的存在。”

  “我在这里,是为了找到改写历史的源头。”

  这些自我确认的话语,像锚一样稳定着他的意识。

  渐渐地,他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你感觉到了吗?”克罗诺斯问,“那个能量签名。”

  肖自在集中感知...是的,他感觉到了。

  在时间流的某处,有一个异常的波动。

  那个波动不属于这里,就像一个外来的涟漪,在时间的河流中扩散。

  “跟着它,”克罗诺斯说。

  两人的意识顺着波动追踪,越来越接近源头...

  突然,他们“看到”了什么。

  在时间流的更深处,有一个“存在”。

  说是“存在”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它不是一个实体,而更像是一个概念的具现化。

  它的形态不断变化——时而是人形,时而是光,时而是几何图形,时而是纯粹的信息流。

  但无论形态如何变化,它都在做同一件事——

  修改历史。

  肖自在和克罗诺斯看到,它伸出“手”——或者说,延伸出一个改变的意志——触碰时间流的某个点。

  那个点开始扭曲,历史在那里发生改变。

  一场原本和平的谈判,变成了激烈的冲突。

  一个原本仁慈的统治者,变成了暴虐的君王。

  一次原本成功的探索,变成了灾难性的失败。

  每一次改变,都让历史变得更糟。

  “停下!”克罗诺斯喊道。

  那个存在停止了动作,“转过身”——虽然它没有真正的身体和方向。

  “守护者?”它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没有情感,只有纯粹的陈述,“你们不应该在这里。”

  “你在做什么?”肖自在质问,“为什么要改写历史?”

  “修正,”那个存在说,“我在修正历史。”

  “你说修正?”克罗诺斯愤怒道,“你把和平变成战争,把繁荣变成衰败,这叫修正?”

  “是的,”那个存在平静地说,“因为原本的历史是错误的。”

  “什么?”

  “让我解释,”它说,“我是时间修正者,我的职责是确保历史沿着的轨迹发展。”

  “什么是的轨迹?”肖自在问。

  “让文明成长的轨迹,”时间修正者说,“真正的成长,不是在温室中的成长。”

  “你们看到的那些的历史——和平、繁荣、希望——它们其实是脆弱的,不真实的。”

  “它们让文明变得软弱,失去应对危机的能力。”

  “而我修正后的历史——战争、衰败、绝望——虽然残酷,但它们锻炼文明,让文明变得强大。”

  “只有经历过真正苦难的文明,才能在宇宙中长久生存。”

  “我在帮助他们。”

  这个解释让肖自在和克罗诺斯都震惊了。

  “你在强迫他们受苦,”肖自在说,“还美其名曰?”

  “不是强迫,是必要,”时间修正者说,“宇宙是残酷的,危机是无处不在的。”

  “如果文明在历史中没有经历足够的磨难,他们在面对真正的宇宙级危机时就会崩溃。”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那些在和平中成长的文明,一遇到挑战就分崩离析。”

  “而那些在苦难中锻炼的文明,才能真正强大。”

  “所以我修正历史,给他们必要的磨难,让他们成长。”

  “这是为了他们好。”

  “为了他们好?”克罗诺斯冷笑,“你剥夺了他们本可以拥有的幸福,制造了无数的牺牲和痛苦。”

  “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什么是为了他们好?”

  “我有权利,”时间修正者说,“因为我看得更远。”

  “我存在于时间之外,我能看到所有可能的未来。”

  “我知道哪条路会让文明走向灭亡,哪条路会让文明生存下去。”

  “基于这个知识,我做出修正。”

  “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权利。”

  肖自在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即使你看到了未来,你也不能替别人做选择。”

  “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道路,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即使那个未来可能有风险。”

  “你的,本质上是控制,是独裁。”

  “你以为他们好的名义,剥夺了他们最宝贵的东西——选择的自由。”

  “自由是奢侈品,”时间修正者说,“生存才是必需品。”

  “如果必须在自由和生存之间选择,我选择生存。”

  “因为只有活下来,才有未来。”

  “但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失去自由,”肖自在说,“那种生存还有意义吗?”

  “如果一个文明被迫走上不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被迫经历不是自己愿意的苦难,那他们和囚徒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在帮助他们,你是在囚禁他们。”

  “囚禁在你认为的历史轨迹中。”

  时间修正者沉默了。

  这是它第一次遇到质疑——或者说,第一次遇到能够理解它所做之事并提出有力反驳的存在。

  “我做这些已经很久了,”它最终说,“跨越无数个宇宙,修正无数条历史线。”

  “我救了很多文明,让他们避免了灭亡。”

  “你们能理解那种责任感吗?”

  “当你知道一个文明会因为某个历史事件而走向毁灭,你会不会想要改变那个事件?”

  “当你知道一点点的修正就能拯救数以亿计的生命,你会不会动手?”

  “我动手了,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灭亡。”

  “即使他们不理解,即使他们会恨我,我也要做。”

  “因为这是正确的事。”

  肖自在理解了时间修正者的心态——这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责任的存在,它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在拯救文明。

  但它错了。

  它错在以为自己的判断就是绝对真理。

  错在以为目的正当就可以不择手段。

  错在以为自己有权利替所有人做决定。

  “我理解你的出发点,”肖自在说,“但你的方法是错的。”

  “真正的帮助,不是强加,而是支持。”

  “真正的拯救,不是控制,而是赋能。”

  “如果你真的想帮助那些文明,你应该给他们知识,给他们选择,给他们应对危机的工具。”

  “而不是篡改他们的历史,强迫他们走上你认为的道路。”

  “因为,”他顿了顿,“没有人能确定什么是绝对的道路。”

  “即使你能看到未来,未来也是不断变化的,是无数可能性的叠加。”

  “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不是唯一的真理。”

  “而且,一个在磨难中被迫成长的文明,和一个自主选择如何成长的文明,质量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可能更强硬,但也更扭曲,更充满怨恨。”

  “后者可能更脆弱,但也更有韧性,更懂得珍惜。”

  “你不能只看表面的,还要看内在的。”

  时间修正者再次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更长。

  当它再次“说话”时,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也许...我错了?”

  “也许我做的不是拯救,而是伤害?”

  “也许...我应该停下来?”

  “是的,”肖自在说,“你应该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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