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旧场域的新回响

　　塑胶跑道被七月流火烤得发烫，星虎踩着褪色的白米线停下脚步时，运动鞋底传来细微的黏连声。他抬手抹掉额角汗珠，视线越过空荡荡的看台，落在操场角落那棵老槐树上——树杈间还挂着半块褪色的篮球网，是三年前他们偷偷拆了旧篮筐留下的纪念。。

　　“磨磨蹭蹭的，想被老陈罚跑圈？”王一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攥着五瓶冰镇矿泉水，塑料瓶表面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校服衬衫下摆随意系在腰间，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块初三时星虎送的电子表，屏幕早已不亮，却被磨得发亮。

　　星虎接过水拧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余光瞥见了入口处的两道身影。月末路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镜片后的眼睛在看到老槐树时柔和了几分，他身边的叶影依旧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只有在风吹动衣摆时，能看见后腰别着的速写本边角。

　　“月初十呢？又迟到？”王一一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过跑道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格外清晰。自从去年毕业典礼后，五人聚齐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月末路忙着准备竞赛集训，叶影被北京的美术学院提前录取，月初十家里的修车行扩张，星虎则在打工和复课之间连轴转。

　　“在后面，说要带样东西。”星虎话音刚落，就听见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银灰色的旧摩托车停在操场门口，月初十摘下头盔甩了甩头，车把上挂着的红色塑料袋晃得人眼晕。“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宝贝！”他举着袋子跑过来，里面竟是五个印着“初三（7）班”字样的搪瓷杯，杯沿都带着细微的磕碰痕迹。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月末路推了推眼镜，指尖抚过杯身上模糊的字迹。这是当年运动会夺冠时的奖品，后来毕业清理教室时不知被谁收进了储物间。

　　月初十得意地挑眉：“我妈整理老校舍的时候发现的，说看着眼熟就给我留着了。”他把杯子挨个递过去，轮到叶影时，特意多停留了一秒——她的杯子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老虎，是星虎当年恶作剧的杰作。

　　叶影指尖碰到搪瓷杯的瞬间，帽檐下的嘴角轻轻动了动。她翻开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的正是眼前的场景：四个少年围着老槐树说笑，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连空气都带着金边。“上周路过这里，看见工人在量尺寸，”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说要把操场改成塑胶球场。”

　　喧闹声瞬间沉寂。星虎望着老槐树下的树洞，里面还藏着他们当年埋的许愿瓶——王一一想当医生，月末路要考进顶尖学府，叶影希望能画出真正的星空，月初十说要把家里的修车行开遍全城，而他自己，写的是“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那今天来对了。”王一一突然笑起来，从背包里掏出野餐垫铺在树荫下，“我带了食材，咱们在这儿煮泡面吧，就像以前偷偷在天台做的那样。”

　　月初十立刻响应，从摩托车后备箱里翻出卡式炉和小锅，月末路自然地接过食材分类，叶影靠着树干速写，星虎则去教务处借热水——老陈看见他时，难得没催他回去做题，只是塞了包茶叶：“给那几个孩子泡上，当年你们偷喝我茶叶的账还没算呢。”

　　水烧开的咕嘟声里，五个搪瓷杯冒着热气。月初十把牛肉片倒进锅里，溅起的汤汁落在地上，惊飞了几只麻雀。“还记得星虎当年为了抢最后一片火腿，把面汤洒在叶影画纸上不？”他边说边比划，惹得叶影抬手拍了下他的后背。

　　“还有月末路，每次考试都把答题卡借星虎抄，结果自己错了两道选择题。”王一一补充道，月末路耳尖发红，小声辩解：“那是故意的，怕他抄全对被老师发现。”

　　星虎捧着搪瓷杯笑出了声，热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去年复课失败时，是月末路熬夜帮他整理错题本；王一一省下饭钱给他买复习资料；叶影把画稿寄到杂志社，用稿费帮他交了复读费；月初十则每天晚上关了修车行，陪他在路灯下背单词。

　　“对了，”月初十突然放下筷子，从包里掏出个U盘，“我把当年拍的视频刻成盘了，你们要不要看？”

　　老式dV里的画面有些模糊，却精准地戳中了所有人的记忆：运动会上星虎冲线时摔在跑道上，王一一骂骂咧咧地冲上去扶他；文艺汇演中叶影的素描展被围观，月末路默默帮她维持秩序；毕业聚会上，五个人挤在小小的蛋糕前许愿，蜡烛的光映亮了年轻的脸庞。

　　视频放到最后，是星虎举着话筒在KtV嘶吼的样子，镜头晃得厉害，能听见王一一的笑声、月末路的劝阻声、叶影的快门声和月初十的伴唱声。画面突然定格，屏幕上出现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初三（7）班永不散场”。

　　“下个月我要去北京报到了。”叶影收起速写本，声音轻却清晰，“画展的邀请函，给你们留了前排的位置。”

　　“我集训结束也要去上海了。”月末路推了推眼镜，“到时候可以顺道去看你。”

　　“我爸说要在上海开分店，正好罩着你们俩！”月初十拍着胸脯，引来王一一的白眼：“先把你摩托车的违章处理了再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星虎身上。他摩挲着搪瓷杯，杯底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我复读班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他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就在隔壁校区，以后还能常来这儿看看。”

　　夕阳把五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星虎忽然想起叶影画里的场景，此刻阳光正好，朋友在侧，那些散落的时光碎片，正顺着晚风重新聚拢成青春最完整的模样。

　　王一一突然举起杯子：“干杯！为了……”

　　“为了现在！”星虎接过话头，五个搪瓷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即将翻新的操场上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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