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残魂业火

　　是赵小虎！

　　那个被虎煞控制、已成为浑浑噩噩伥鬼的赵小虎，在父亲和族人以全族血脉进行悲壮反抗的刺激下，在虎煞因受创而精神控制出现极其细微波动的瞬间，他残存的那点属于“赵小虎”的灵智，彻底燃烧、觉醒了！

　　他没有攻击任何村民，甚至没有看那些曾经的乡亲一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伥鬼的躯壳，死死盯住了那个吞噬了他、控制了他、毁了他一切的黑风虎煞！尤其是，当它要吞噬他最后的亲人——他的父亲！

　　一股无法形容的执念，一股超越生死、超越魂魄本能的愤怒与守护欲，如同火山般在他残魂深处爆发！

　　他化作一道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凝实的魂影！

　　这魂影逆着那恐怖的、吞噬一切的吸力，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一颗逆射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悍然冲向了虎煞张开巨口的核心——那里是它力量与意志的源头，也是所有被控制伥鬼的灵魂枷锁所在！

　　“不！虎子！回来！！”赵铁山目眦欲裂，灵魂都在颤抖，瞬间明白了儿子的意图！

　　这不是普通的攻击，这是魂噬！是以自身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对控制者发动的最终反击！是试图从内部撕裂这头魔物的灵魂枷锁！

　　几乎就在赵小虎魂影冲出的同一瞬间！

　　另一道微弱的、带着一丝清正之气的青色魂影，也从混乱的伥鬼群中挣扎而出！是周文渊！

　　这位昔日的教书先生，哪怕沦为伥鬼，心底那份读书人的气节与对邪祟的憎恶也未彻底泯灭。目睹赵小虎的决绝，感受到虎煞控制的松动，他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念也爆发了！

　　他没有言语，只是将残存的所有魂力，凝聚成一道纯粹的、针对邪恶本质的意念冲击，如同出鞘的利剑，紧随赵小虎之后，射向虎煞！

　　而更远处，一道几乎要涣散的、带着少女纯净气息的微弱灵光，翠姑仿佛也被这前赴后继的悲壮所感召，所吸引。

　　她那懵懂的残魂，或许并不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一种本能的对暴戾的排斥、对那点熟悉气息（赵小虎）的眷恋，让她也将最后一点灵光，如同萤火汇入星河般，融入了这股自杀式的灵魂洪流！

　　三道魂影，代表着三段被无情扼杀的人生，三种不同的悲剧，却在此刻，因为同样的不甘、同样的愤怒、同样对邪恶的反抗，汇聚成了一股超越了个体存在的、悲壮而决绝的力量洪流！

　　赵小虎的魂影一马当先，如同锋矢，狠狠撞入了虎煞巨口深处的煞气核心！

　　周文渊的意念冲击紧随其后，直刺其精神本源！

　　翠姑那点纯净的灵光，则像是一滴落入滚油的水，在煞气核心中引发了微妙的、却足以干扰其稳定性的波动！

　　“轰——！！！”

　　一场无声却无比惨烈、发生在灵魂层面的大爆炸，在虎煞体内猛然爆发！

　　“嗷——呜——！！！”

　　虎煞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扭曲变形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咆哮！

　　那咆哮声不再是威严，而是凄厉的惨嚎！吞噬的吸力骤然中断！

　　它庞大如山岳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剧烈地抽搐、摇晃起来，四肢胡乱地扒拉着地面，掀起漫天尘土！

　　它周身的护体煞气失去了控制，如同沸水般疯狂翻腾、溃散，变得稀薄而不稳定！

　　额心那撮象征着它力量源头的白毛煞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黯淡、摇曳、缩小，光芒瞬间就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挣扎！

　　赵小虎、周文渊、翠姑……以自身存在的彻底湮灭、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给予了这尊不可一世的凶煞前所未有的、触及本源的重创！

　　然而……也仅是重创。

　　黑风虎煞的根基实在太深厚了！

　　它踉跄着退出十几步，每一步都地动山摇，最终猛地将一只巨爪深深插入地面，才勉强稳住了几乎要倾倒的身形。

　　它剧烈地喘息着，呼出的不再是腥风，而是带着紊乱煞气的灼热气流。幽绿的巨瞳中，疯狂、怨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惊悸交织。

　　它死死地、用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目光，盯着前方那些让它付出如此惨痛代价的蝼蚁。

　　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咕噜声，仿佛受伤猛兽在舔舐伤口，同时酝酿着更残忍的报复。

　　它受伤了，而且是不轻的伤，需要吞噬大量生魂和阴煞之气才能恢复。但，它还没死！

　　它的力量依旧远超凡人！而眼前的这些血食，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如同待宰的羔羊。

　　赵铁山因血脉之力被抽干、身受重伤和目睹儿子“二次死亡”的极致悲痛，意识已经处于模糊的边缘。

　　他徒劳地睁着眼睛，却看不清东西，只能感受到那依旧恐怖的威压和冰冷的杀意。铜镜躺在远处，与他失去了联系。

　　李壮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牵动了全身伤口，再次跌倒。

　　秀娘将孩子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迎向那逼近的死亡阴影。张河、老蔫、周文博都瘫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的反抗，结束了。

　　代价是赵家血脉几乎耗尽，三名核心伥鬼魂飞魄散。结果，却只是激怒了一头受伤的、更加危险的凶兽。

　　虎煞低吼着，带着被蝼蚁所伤的屈辱和急需补充的贪婪，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彻底失去抵抗能力的幸存者。

　　它要慢慢折磨，细细品尝，将这些胆敢反抗它的灵魂连同血肉一起吞噬，以弥补自身的损耗，甚至可能因此变得更强。

　　天空中的血色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仿佛在为这场残酷的、代价高昂的、却依旧属于魔物的胜利加冕。

　　靠山屯凡人的反抗，失败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勇气、亲情、牺牲，虽然悲壮得可歌可泣，却依旧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这最后的方寸之地。

　　赵铁山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散发着硫磺与死亡气息的狰狞虎口，视野逐渐模糊。

　　他仿佛看到了儿子赵小虎最后回头看他那一眼，那眼神，是告别，也是不甘。他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结束……了……吗？”

　　就在虎煞的阴影即将彻底吞噬这最后几人，冰冷的死亡气息已经浸透骨髓之际——

　　或许是因为赵小虎等人魂噬造成的灵魂层面剧烈波动，触及了天地法则；或许是因为虎煞自身受创后气息外泄，再无法完美遮蔽其滔天罪业；又或许，是因为这方天地所承受的苦难与邪恶，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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