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万象归寂

　　概念虚空，一片死寂。

　　那道斩断真理法身的红色剑光，余威犹在，将“存在”与“不存在”的边界都切割得泾渭分明。

　　当前的剑无尘，断成两截的真理法身静静悬浮，喷涌的大道之血也已凝固。他并未尝试修复伤势，只是静静地体会着那道剑光中蕴含的，那种超越了一切“术”与“法”的纯粹意志。

　　“原来，那便是道的终点。”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场论道，他虽败，却看到了更高处的风景，这比任何胜利都更令他愉悦。

　　对面的未来剑无尘，神色依旧淡漠，仿佛斩断过去的自己，与拂去衣上一粒微尘并无区别。他缓缓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领悟。

　　“道本无名，强名曰道。”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执着于‘真理’，执着于‘定义’，便是落了名相。何时忘名，何时忘相，方可见真。”

　　当前的剑无尘笑了笑，断裂的法身开始缓缓愈合，喷涌的大道之血倒流而回。他身上的伤势并非来自物理层面的切割，而是“道”的层面被斩断，此刻领悟了其中真意，修复起来亦在一念之间。

　　未来的剑无尘不再言语，只是目光微微一动，穿透了破碎的虚空，落在了遥远的739-b维度，落在了霜月阁中，那道紧紧握着剑鞘、满眼担忧的身影上。

　　那是灵儿。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如万年冰川下的一缕暖流，一闪即逝。

　　灵儿的心猛地一颤，她感觉到了那道目光。那目光中没有威压，没有淡漠，只有一种她无比熟悉的温和，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安心。

　　“主人……”灵儿的眼眶瞬间红了，所有的担忧、恐惧、不安，在这一瞥之下烟消云散。她知道，无论哪个主人，都是她的主人。

　　未来的剑无尘收回目光，对着当前的剑无尘微微颔首，身影便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逐渐消散。

　　他要走了。

　　他要回归那片“不存在”的领域。

　　“等等！”灵儿在心中发疯似的呐喊，她想冲过去，想再多看他一眼，可理智却死死地禁锢着她的身体。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挽留那样的存在。

　　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目送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虚无之中。

　　随着未来剑无尘的离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席卷整个概念虚空。

　　【定义：修复】

　　【定义：重塑】

　　【定义：抹除】

　　破碎的概念虚空开始以一种超越因果的方式迅速重组，比之前更加稳固。一道道比基础道则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神则”被重新架构，成为了新世界的基石。

　　那些在掌压下化为虚无的维度、宇宙、生灵，开始重新出现。

　　739-b维度，霜月阁别墅内。

　　霜月茫然地眨了眨眼，扶着额头，“我……我刚才怎么了？好像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也是，”双胞胎中的妹妹揉着眼睛，“梦里好像天塌下来了，我们死了好多好多次，好真实，好可怕。”

　　石磊打了个冷颤，“别说了，我感觉浑身发冷，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

　　他们的记忆，连同诸天万界所有道祖境界以下的生灵的记忆，都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格式化了。那场惊天动地的论道，对他们而言，只剩下了一场模糊而恐怖的噩梦余韵。

　　小希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娇躯还在微微颤抖。

　　她记得！

　　她什么都记得！

　　她记得自己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剑压反复碾碎，记得自己连同整个世界被一只手掌压成一张“纸”，记得那种连死亡都无法感知、彻底归于虚无的终极恐惧。

　　她死了多少次？

　　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种绝望与无力感，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最深处。

　　“原来……他……竟然是这样的存在……”小希看着不远处恢复了本来面貌，正负手而立的剑无尘，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自己当初，竟然还想对那样的存在出手？还施展了什么“终焉——圣裁”？

　　现在想来，那简直是宇宙间最可笑的笑话。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眼中，恐怕连一只蚂蚁挥舞触角都算不上。

　　一丝后怕，如同电流般窜遍她的全身。她明白，对方没有杀自己，不是不能，而是纯粹的不屑。自己能活到现在，全凭主人的颜面。

　　“多谢主人……不杀之恩。”小希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对剑无尘的敬畏，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此时，在宇宙的各个角落，那些修为达到了道祖及以上的存在，也缓缓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神魔战场。

　　五位超脱者魔神始祖从地上爬起来，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

　　“那……那是什么？”浑身燃烧着黑炎的魔神，声音干涩。

　　“是‘道’本身在……论道。”生有万眼的魔神，眼中万瞳齐齐收缩，仿佛还在回味着那毁天灭地的一掌，和那斩断一切的红色剑光。

　　“我等所求的‘超脱’，在他们面前，不过是……孩童的戏言。”

　　沉默。

　　良久的沉默后，五位魔神齐齐叹了口气，收敛了所有气息，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坟冢之中。见识过那样的境界后，他们所谓的霸业与雄心，都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永恒维度中，那五位刚刚脱困的古老神魔，也重新坐回了原地，仿佛那断裂的锁链从未存在过。

　　“终点之上……还有终点。”混沌巨龙般的神魔喃喃自语。

　　“我等……坐井观天了无数纪元。”

　　他们放弃了重获自由的狂喜，选择继续留在这片枯寂的维度中沉思。因为他们知道，在没有领悟那两位存在的境界之前，出去与否，没有任何意义。

　　整个诸天万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高阶存在们集体失声，低阶生灵们浑然不觉。

　　一切，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霜月阁别墅里。

　　霜月等人见小希和灵儿脸色不对，好奇地走了过来。

　　“灵儿姐姐，狠人姐姐，你们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霜月关切地问道。

　　石磊也挠了挠头，“是啊，刚才好像有个跟剑无尘大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过？我怎么记不清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那个冒牌货走了吗？”双胞胎中的姐姐随口问了一句。

　　“闭嘴！”

　　一声蕴含着无尽怒意的清喝，如同惊雷般在别墅内炸响。

　　出声的，是灵儿。

　　她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双胞胎姐妹，那眼神中的冰冷与杀意，让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你说谁是……冒牌货？”灵儿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中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双胞胎姐姐被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我只是……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灵儿向前踏出一步，属于超脱者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你们刚才经历了什么吗？你们这些连真实与虚幻都分不清的蝼蚁，有什么资格评价他！”

　　霜月和石磊也被这股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从未见过一向温柔可人的灵儿发这么大的火。

　　“灵儿！够了！”

　　狠人大帝沉声喝道，同样释放出超脱者的气息，抵消了灵儿的威压，将霜月等人护在身后。

　　“他们记忆被抹除，不知者无罪，你何必与他们计较。”狠人大帝看着灵儿，眼神复杂。她同样记得一切，同样为那两位存在的境界而震撼，她能理解灵儿的心情。

　　灵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的泪水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不是在愤怒，她是在委屈，在心疼。

　　那个未来的主人，他得有多么孤独，才能拥有那样淡漠一切的眼神？他来看自己一眼，却连一句话都不能多说，就要匆匆离去。而这些被他拯救了无数次的凡人，却用“冒牌货”这样无知的词语去形容他。

　　“他不是冒牌货……”灵儿的声音哽咽了，“他不是……”

　　她再也说不下去，转身冲出了别墅，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别墅内，气氛一片死寂。

　　狠人大帝叹了口气，对已经吓傻的霜月小队说道：“记住，以后不要再提刚才那个人。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能活着，能站在这里，都是因为他。”

　　说完，她也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场论道带给她的巨大冲击。

　　小希看了一眼剑无尘，发现主人正抬头望着虚空，神色淡然，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剑无尘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灵儿离去的方向，并未阻止。

　　他知道，灵儿需要时间去平复心情。他也知道，未来的自己那一眼，已经在彼此的因果中，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

　　“未来的我么……”他轻声低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确实……有点意思。”

　　他并非在求道，因为他本身就是终点。他只是想看看，这条名为“剑无尘”的道，在未来的岁月中，会演化出何等壮丽的风景。

　　而今日所见，让他很满意。

　　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论道，就这样落下了帷幕。除了少数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生灵，无人知晓他们的世界刚刚在毁灭与重生之间徘徊了无数次。

　　宇宙依旧运转，星辰依旧闪耀。

　　只是在某些存在的眼中，这片星空，已经与昨日，截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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