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桃色风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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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曼和那个“王哥”乘坐的黑色伏尔加轿车,像一只吃了瘪的乌鸦,灰头土脸地驶离了草北屯,只在通往公路的土路上留下两道新鲜的车辙印和一股淡淡的汽油味。然而,他们撒下的种子,却像某种生命力顽强的毒草,开始在屯子某些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悄然滋生、蔓延。曹大林明确拒绝土地转让的强硬态度,虽然暂时压制住了明面上的反对声音,但那股由“快钱”诱惑和赵福来暗中煽动所搅起的暗流,并未完全平息。许多人心里都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既对那传说中的“两百块一亩”和“进厂当工人”抱有幻想,又对曹大林描绘的、需要漫长等待的参园前景感到焦虑和不确定。
就在这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中,一股更加污浊、更具破坏力的暗流,开始悄无声息地涌动。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那些心思细腻、惯常在井台边、村头大柳树下交换信息的妇女们。
这天傍晚,栓柱媳妇,一个平日里还算爽利的小媳妇,红肿着眼睛,头发也有些散乱,端着个洗衣盆来到井台边,也不跟人打招呼,只顾低着头用力搓洗着盆里几件男人的衣物,搓得皂角水溅得到处都是。
“栓柱家的,这是跟栓柱拌嘴了?”旁边一个正在纳鞋底的老婶子试探着问。
栓柱媳妇猛地抬起头,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带着哭腔道:“拌嘴?俺倒是想跟他拌嘴!他……他这几天,魂都让邻村那个张木匠勾走了!”
“张木匠?”几个洗衣服、闲唠嗑的妇女顿时竖起了耳朵。张木匠是附近手艺不错的木工,经常走村串户给人打家具,人也长得周正,能说会道。
“可不是嘛!”栓柱媳妇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前些天请他来家打两个柜子,他就跟栓柱媳妇眉来眼去的!昨儿个下午,有人看见……看见他俩一前一后钻了屯西头那片老苞米地!进去好半天才出来!栓柱媳妇那头发都是乱的!”
“哎呦我的妈呀!还有这事?”
“不能吧?栓柱媳妇平时看着挺老实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张木匠走南闯北的,花花肠子多着呢!”
井台边顿时像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惊叹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这消息像长了翅膀,没等到天黑,就传遍了小半个屯子。
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没过两天,又一个更劲爆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在屯子里炸响——屯东头老孙家那个刚满十九岁、模样俊俏、正在跟邻村一个小伙子议亲的大姑娘孙小翠,竟然被发现在家里呕吐不止,被她娘逼问之下,才哭哭啼啼地承认,好像是“有了”!
未婚先孕!在1985年相对保守的农村,这简直是塌天的大事!
老孙头气得当场就要拿镐头刨了那“搞破鞋”的闺女,被她娘和闻讯赶来的邻居死死拦住。孙小翠只是哭,死活不肯说出男方是谁。一时间,屯子里流言四起,猜谁的都有,闹得乌烟瘴气,老孙家的大门好几天都没敢开。
这两桩突如其来的桃色事件,像两块巨石投入原本就不太平静的池塘,激起了千层浪。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迅速从参园、土地转让,转移到了这些更刺激、更“有嚼头”的男女之事上。各种猜测、臆想、甚至是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使得屯子里的空气都变得暧昧、污浊起来。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啊!这刚分了田,日子才好过一点,就搞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还不是闲的?手里有几个活钱,就不知道姓啥了!”
“要我说,就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风气吹进来了!你看那个苏晓曼,穿的那是啥?脸抹得跟个妖精似的!”
“就是!还有那个张木匠,也不是啥好东西!”
议论声中,难免有人把矛头指向了外界带来的“不良影响”,而苏晓曼那天的现身,无疑成了最好的靶子。连带着,对曹大林坚持拒绝“快钱”合作,非要搞什么周期漫长的参园,也多了几分隐晦的抱怨——要不是合作社把大伙儿拴在这穷山沟里,要不是看不到快速致富的希望,年轻人至于心浮气躁,闹出这些丢人现眼的事吗?
这股歪风,自然也刮到了曹大林耳朵里。他眉头紧锁,心情沉重。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件事发生得太过巧合,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栓柱媳妇和张木匠的事,或许有其偶然性,但孙小翠未婚先孕,而且咬死不肯说出男方,这就透着古怪。赵福来和苏晓曼那边刚碰了钉子,屯子里就接连爆出这种丑闻,扰乱人心,分散注意力,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他找来刘二愣子,低声吩咐:“愣子,你去,悄悄打听一下,孙小翠最近都跟哪些外人有过来往?特别是……有没有跟那个开伏尔加轿车的‘王哥’,或者他手下的人接触过?”
刘二愣子虽然愣,但对曹大林的话从不打折扣,立刻领命而去。
就在屯子里被这几桩桃色新闻搅得人心惶惶之际,一个更加扎眼的身影,出现在了草北屯。正是那个刑满释放没多久、在县里混迹的老光棍——孙二癞子。
如今的孙二癞子,可不是当年那个穿着破棉袄、邋里邋遢的混混模样了。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看起来料子不错的“的卡”中山装,虽然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绷,脚上蹬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头发抹了不少头油,梳得一丝不苟。最显眼的是,他手里夹着一根带过滤嘴的“大前门”香烟,见人就散,脸上堆着刻意营造出来的、带着点暴发户气息的笑容。
“呦!李叔,抽根烟!”
“王婶,忙着呢?最近身体好啊?”
他一路从屯口走进来,逢人就打招呼,派烟,仿佛衣锦还乡的功臣。
不少老一辈的人对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碍于面子勉强接过烟,也只是嗯啊两声,不愿多搭理。但也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或者心思活络、觉得他能“混出名堂”的人,围了上去,好奇地打听。
“二癞子……哦不,孙老板!听说你在县里发了大财了?”
“孙哥,你这身行头,不便宜吧?”
孙二癞子得意地吐了个烟圈,用带着炫耀的口气说道:“发啥财,就是跟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公司,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他拍了拍身边一个跟他一样穿着新衣服、眼神却有些飘忽的年轻跟班,“这是小斌,咱公司的业务员。”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在那些议论栓柱媳妇和孙小翠的人群方向瞟了一眼,故意提高了音量:“要我说啊,咱们草北屯,就是太闭塞!太老实!你看现在外面,改革开放,遍地是黄金!只要脑子活络点,胆子大一点,来钱的路子多的是!何必非得死守着这几亩薄田,或者搞那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效益的参园子?”
他这话,像是一把盐,撒在了那些本就因为桃色风波和参园前景而心绪不宁的人的心上。
“孙老板,你在县里……到底做的啥生意啊?能不能带带俺们?”有人忍不住问道。
孙二癞子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啥生意?能赚钱的生意呗!倒腾点紧俏物资,联系点工程项目……路子野着呢!只要跟着我干,不敢说大富大贵,保证比你们在地里刨食强!”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这男人啊,有了钱,啥样的媳妇找不着?何必……”他朝着栓柱家的方向努了努嘴,发出一阵暧昧的嗤笑。
围着他的几个年轻人也跟着哄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和“快钱”的向往。
孙二癞子的归来和他那套“金钱至上”的论调,与屯子里正在发酵的桃色风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不良的导向。一些年轻人的价值观开始受到冲击,觉得老老实实种地、打猎、搞参园,既辛苦又没“钱途”,远不如像孙二癞子那样“闯荡”来得风光实惠。
人心,在金钱和欲望的诱惑下,以及接连不断的丑闻冲击下,变得更加浮动,更加混乱。原本因为参园计划而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向心力,正在被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迅速瓦解。
曹大林站在合作社办公室的窗口,看着屯子里那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景象,看着孙二癞子被几个年轻人簇拥着、唾沫横飞地吹嘘,脸色凝重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个别道德败坏的事件,这是一场针对草北屯合作社、针对他曹大林领导地位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对手躲在暗处,手段卑劣,利用人性的弱点,散播谣言,制造混乱,其目的就是要搞垮合作社,破坏参园计划,最终达到他们攫取土地或者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老会计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看着窗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曹大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他必须尽快查清孙小翠事件的真相,必须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必须把浮动的人心重新拉回来!否则,草北屯的未来,将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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