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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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如何?”嬴政的声音,如同殿外高悬的秋日,看似明亮,却不带一丝温度。
“六国旧族的忠诚,廉价得可笑。”
扶苏抬起头,直视着御座上的父亲,问出了一个在心底盘桓已久的问题:“父皇,那谁的忠诚可以相信?”
嬴政缓缓站起身,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扶苏完全笼罩,也笼罩着脚下广袤的疆土:“秦人。”
“难道他们,如今不算秦人吗?”扶苏追问。
“算?”嬴政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不屑,“他们也配?”
“他们只认故国的宗庙,只念旧日的封地,他们的心,从未越过函谷关。在他们眼中,朕是篡夺者,大秦是仇寇,而咸阳,不过是一座更大的囚笼。其心,尚不如九江郡一个纳税耕作的黔首。”
“扶苏,你要记住,真正的秦人,不是生在哪片土地,而是骨子里,刻着与这天下抗争的烙印!”
“是那些跟着朕的祖辈,东出函谷,用鲜血和白骨,为大秦换来生存之地的老秦人!是那些响应军功令,在田埂里,在战场上,用血汗浇灌出赫赫武功的新秦人!”
“他们,才是大秦的根基!”
“至于这些人……”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堆卷宗。
“不过是一群被拔了牙的虎狼,圈养在咸阳的豚犬!他们的心,永远在旧梦里!”
嬴政不想再多说,朝赢三扬了扬下巴:“把这些卷宗,都搬到长公子面前去。”
赢三一愣,但立刻领命。几名黑冰台锐士上前,将那小山一样的卷宗,哗啦啦地堆在了扶苏的脚下。
“从这里面,挑出来。”嬴政的语气依旧平淡,说出的话却让空气都为之凝固,“告诉朕,谁,该死。”
扶苏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此刻的任何迟疑,在父皇眼中,都会被视为软弱和不智。
他缓缓躬身,“儿臣,遵旨。”
扶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就地跪坐下来,开始一卷一卷地,仔细翻看,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脑中却在急速地运转,一套清晰的筛选标准已然成型。
第一,罪名是否涉及“谋逆”与“兵甲”。牢骚与怨言,可斥,可罚,但罪不至死。动了刀兵之念,便是触及了帝国的底线,绝不可恕。
第二,其人是否在旧族中具备“声望”与“号召力”。杀鸡,需儆猴。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远不如斩掉一个能振臂一呼的头领来得有效。
凡涉及兵甲、串联、勾结外敌者,列于左侧;凡涉及言语不敬、私藏禁物、攻讦私怨者,弃于右侧。
右侧的卷宗,越来越多,
嬴政那审视的目光,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脊梁上。
那目光在问,朕的儿子,是会成为心慈手软的羔羊,还是能挥舞屠刀的君王?
扶苏的手指划过卷宗,动作不快,却很稳。大殿里只有卷宗翻动的沙沙声,和赢三那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终于,他的手停下了。
他抽出了第一卷放在左侧的卷宗,故赵宗室之后,赵良。
在旧赵贵族中颇有声望,告发者,竟是他的连襟与三位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门客。供述详尽,其人于府中密室私藏前赵制式铜戈七件,剑三柄,箭簇一盒。
黑冰台的附注更为致命:已按图索骥,查抄属实,兵器保养得当,锋刃犹利。卷宗末尾,还有一封他联络雁门关外旧部的密信,信中言“待到北风卷地,便是龙归故里之时”。
第二卷放在左侧的卷宗,宋驹,故楚卿大夫之后,平日里谨小慎微,与世无争,但黑冰台截获了他与楚地项梁的往来书信。
信是用楚地隐语所写,外人难懂,但黑冰台有的是楚人。译文附于一侧:项梁问“江东之橘,何时北渡?”宋驹答“咸阳雪大,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非雪化冰消,不可为也”。黑冰台认为这是在串联,妄图死灰复燃。
第三卷,韩广。故燕贵族。此人罪状,让扶苏的指尖都感到了几分寒意。他这些年,一直派人伪作行商,往来于上谷郡与辽西之间。
绘制的舆图,详尽到每一处关隘,每一座烽燧,甚至标注了哪一段长城年久失修。图上还用朱笔圈出了几条可供大股骑兵绕行的隐秘山道。这不是为了逃跑,这是在为敌寇引路。
第四卷……
这五卷,每一卷背后,都是一个正在磨刀霍霍的阴影。他们不是在发牢骚,他们是在掘大秦的根。
扶苏将最后一卷卷宗从那堆积如山的告发文书中抽出,与另外四卷并列,整齐地码放在左侧。这五卷,每一卷都代表着一个有动机、有能力、更有实际行动的潜在威胁。这些人,不是在发牢骚,他们是在磨刀。
扶苏将这五卷卷宗,仔细地码放在一起,双手捧起,转身呈到嬴政面前。
“父皇,儿臣以为,此五人,心怀叵测,行迹昭彰,留之,必为大秦心腹之患。当……诛。”
嬴政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越过那五卷定人生死的卷宗,落在了被扶苏弃于一旁的那堆卷宗上。他随手捡起一卷。
“此人,魏咎。状告者三十余人,皆言其日夜悲泣,怨望于心,多次于宴席上痛斥朝政,言‘秦法严苛,非人世也’。其心可诛。为何不杀?”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赢三的头垂得更低了,他觉得长公子这次怕是要触怒陛下了。
扶苏却很平静,他微微躬身,直视着父亲的双眼:“父皇,怨可教化,亦可压制。谋逆,则必须以雷霆根除。”
“若因‘怨’而杀人,那这满城的六国旧族,人人皆可杀。届时,法将不法,国将不国。我等要立的是万世之法度,而非一人之好恶。”
“这五人,私藏兵甲,勾结外敌,绘制舆图,是心存怨望,且已将怨望化为利刃,欲伤大秦。此为国贼,不杀,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安边定国。”
喜欢扶苏:老师你教的儒家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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