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北疆风云

　　西线辉煌的胜利，传遍了北地每一个角落，

　　大同城内欢庆的余温尚未散尽，边境传来的另一股暗流却已开始涌动，

　　漠北，乃蛮部王庭，

　　金顶大帐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寒意，

　　太阳汗拜不花踞坐在虎皮宝座上，身躯也佝偻了几分，那双曾经充满戾气的眼，此刻布满了血丝，

　　“……镇朔军于甘州城下大破辽军，耶律夷列被生擒，五万东征大军……近乎全军覆没……”汇报的人声音越来越低，额头紧贴着地毯，不敢抬头，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火盆里木炭爆裂的细微声响，

　　尽管他早就对镇朔军的强大有所预估，但西辽惨败的这么快，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可是耶律大石麾下的精锐！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镇朔军打得土崩瓦解！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他的天灵盖，唇亡齿寒！

　　西辽败了，下一个会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贺烽……贺烽……”

　　拜不花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

　　但在这恨意深处，却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朔宁安置点的惨败，商队面前的受辱，以及如今西辽的覆辙……

　　“太阳汗……”

　　一个年老持重的贵族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镇朔军新获大胜，兵锋正盛，气势如虹，我军……我军新败之余，部众离心，此时绝非与之争锋之时啊，不如……不如暂时遣使示好，虚与委蛇，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示好？”

　　另一个性如烈火的年轻贵族立刻反驳，他是拜不花的侄子，以勇猛着称：

　　“我乃蛮部的勇士，什么时候向敌人低过头？贺烽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抢了我们的草场和牛羊，此仇不共戴天！”

　　“现在示弱，只会让他觉得我们好欺负，到时候他消化了西线的战果，必然挥师北上！”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他们刚刚大战，人马疲惫，我们主动出击，联合草原上所有对贺烽不满的部落，跟他拼了！”

　　“拼？拿什么拼？”

　　老贵族冷笑：

　　“西辽五万大军都拼光了！我们现在还有多少能拿得起刀的勇士？军械，粮草从哪来？”

　　“就算联合其他部落，那些墙头草，见西辽败得这么惨，谁还敢轻易跟着我们对抗贺烽？”

　　帐内顿时吵成一团，主战派和主和派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拜不花烦躁地挥了挥手，制止了争吵，

　　他何尝不想报仇？何尝不想重现乃蛮部昔日的荣光？

　　但他更清楚现实，老贵族说得对，现在的乃蛮部，确实没有与镇朔军正面硬撼的实力，

　　可是，坐以待毙吗？

　　等待贺烽整合完内部，率领那支恐怖的军队北上，将自己和部落彻底碾碎？

　　不！绝不可能！

　　拜不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他猛地站起身，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够了！”

　　拜不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贺烽势大，不可力敌，这是事实，但让我拜不花摇尾乞怜，绝无可能！”

　　他走到大帐中央，环视众人：

　　“我们不能正面打，不代表我们不能用别的办法，贺烽疆域辽阔，难道就没有弱点吗？西线他刚刚打完，东面的辽东他需要消化……他的兵力必然分散！”

　　“太阳汗的意思是……”

　　有人试探着问，

　　“我们不能集结大军和他决战，但我们可以化整为零！”

　　拜不花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

　　“挑选最精锐的骑手，组成十人，百人的小队，像狼群一样，不断南下骚扰！袭击他们的商队，烧毁他们的粮草，攻击他们边境的小型据点，村落！让他们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我们要让贺烽知道，草原，是我们蒙古人的草原！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想安安稳稳地消化战果？我偏不让他如意！”

　　“我们要用无尽的骚扰和偷袭，拖住他，消耗他，让他无法全力北上！只要拖得时间够久，说不定就会出现变数！他镇朔军内部就永远不会出问题？”

　　拜不花越说越激动，仿佛找到了对抗强敌的唯一途径：

　　“同时，派人去联络克烈部，蔑儿乞部，还有更东边的塔塔儿部！告诉他们，贺烽野心勃勃，别看现在镇朔军对他们还算温和，今日是我乃蛮部，明日就是他们！”

　　“不想被各个击破，就必须联合起来！就算不能立刻组成联军，也要让他们在各自的方向上给镇朔军制造麻烦！”

　　“还有，”

　　拜不花压低了声音，对几个心腹道：

　　“派人带上重礼，想办法联系上镇朔军内部一些不得志的将领，或者那些新归附，心中不服的部落头人……”

　　“许以高官厚禄，挑拨离间！我就不信，他贺烽的铁板一块，毫无缝隙！”

　　拜不花的策略，充满了无奈，也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坚韧和狡猾，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他选择了最符合当下情况的战术——游击，骚扰……

　　帐内的贵族将领们面面相觑，最终都低下了头：

　　“谨遵太阳汗之命！”

　　很快，一道道命令从乃蛮王庭发出，

　　一支支精干的乃蛮骑兵小队，就像是脱离了狼群的恶狼，悄无声息地潜入漠南，开始对镇朔军控制的边境地区，展开无休无止的袭扰，

　　几乎在同一时间，镇朔军北疆的几个边境军镇和巡逻队，都遭遇了小股骑兵的突然袭击，

　　这些袭击者来去如风，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专门针对落单的巡逻兵，小型的运输队和防御薄弱的村落，

　　烽火，在北疆的边境线上，零星但却持续不断地燃起，

　　消息传回大同，贺烽看着军报上记录的几次小规模冲突，眼神冰冷，

　　“拜不花……果然不肯安分，”

　　他冷哼一声：

　　“正面打不过，就开始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了，”

　　李御皱眉道：

　　“王爷，这种骚扰虽然单次损失不大，但频次太高，搞得边境军民人心惶惶，生产和商路都受到影响，长此以往，必成痼疾，”

　　慕白道：

　　“拜不花此计，意在疲我，耗我，阻我北上，若置之不理，其气焰必然越发嚣张，边境永无宁日，若派大军征剿，其部飘忽不定，难以捕捉主力，反而可能被其牵着鼻子走，空耗钱粮，”

　　贺烽沉吟片刻，开口道：

　　“拜不花想当草原上的虱子，那我们就给他换个打法，他不是化整为零吗？那我们就以牙还牙！”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曹武：

　　“曹武！”

　　“末将在！”

　　曹武出列，

　　“你麾下狼骑，最擅奔袭突击，我给你五千精骑，再给你调拨两千熟悉漠南地形的朔方牧骑，组成快速反应的骑兵集群，以朔方为圆心，同样分成数支乃至数十支灵活的小队，配备双马，携带足够箭矢干粮，”

　　贺烽命令道：

　　“你的任务，不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

　　“深入漠南，乃至漠北边缘，寻找这些乃蛮骚扰小队，一经发现，全力剿灭！”

　　“同时，侦查乃蛮部主力的确切位置和动向，”

　　“记住，要以快打快，以狠打狠！要用比他们更快的速度，更狠的手段，让他们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拜不花的爪子，伸出来一只，就剁一只！”

　　曹武眼中闪过兴奋嗜血的光芒，抱拳厉声道：

　　“末将领命！定让那些乃蛮崽子有来无回！”

　　贺烽又对董怀安道：

　　“怀安，你的铁羽营，重点向北倾斜，不仅要掌握乃蛮骑兵的动向，更要设法摸清乃蛮部内部的情况，哪些部落对拜不花不满，哪些人可以被我们拉拢，拜不花想分化我们，我们同样可以分化他们！”

　　“是！王爷！”

　　董怀安领命，

　　“另外，”

　　贺烽最后补充道：

　　“给边境各军镇，屯堡下令，加强警戒，完善烽燧体系，鼓励边境百姓结寨自保，发放武器，组织乡勇，我们要打造的，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不是一道一戳就破的墙，”

　　一道道针对性的命令下达，镇朔军一方面继续消化西线胜利果实，另一部分则开始快速反应起来，应对北疆的滋扰，

　　贺烽遥望北方，心中一股憋愤油然而生，

　　若不是现在镇朔军的队伍过于庞大，实物过于庞杂，让他无力抽身去前线，就单凭他脑海中的沙盘情报系统的加持，这些零星的游骑压根就没有藏身的机会！

　　当初，他也是用这样的方法对付金人的，

　　不得不说，这种放弃正面对决，转而滋扰侧后方的游击打法，确实让强势的一方有所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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