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星图下的抉择

　　帝国的力量如同精密运转的仪器，在不同的维度上同时推进。南瞻洲的古老谜题逼近真相，而欧罗巴的使者，也终于跨越山海，抵达了帝国疆域的边缘，亲身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强盛。

　　来自长安司天监的两位博士以及将作监的一位大匠师，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望金港”。他们带来了更加精密的星图、浑天仪模型和各种测量工具。

　　在研习院内，石纹先生激动地向他们展示了玉琮、壁画摹本以及破译出的关键符号。司天监的历算博士仔细研究了铭文中关于“星辰序列”的提示和壁画中的星图，眉头紧锁。

　　“此星图……与当今二十八宿之位置，有细微偏移。”他指着壁画上一处星座群说道，“观其偏移程度，结合玉琮材质风化迹象粗略推断，此遗迹之年代，恐在万年以上！”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万年以上的文明遗迹？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文明历史的认知。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位观星博士在反复比对后，指着一组描绘星辰运行轨迹的壁画符号，声音发颤地说：“诸位请看！这轨迹……这非是寻常的周年或周日视运动，其计算之精妙，竟隐隐暗合上古失传的‘归藏’易数中，关于星辰大周期轮回的某些推演法门！”

　　“归藏”！传说中比《周易》更为古老的易学体系！石纹先生闻言，如遭雷击，立刻翻出他对比上古文字的手稿，激动地喊道：“是了！是了！我曾觉此间符号逻辑与甲骨文有微妙相通，若以‘归藏’之理反推，或可找到破译更多符号的钥匙！”

　　三位长安来的专家与石纹先生团队立刻开始了废寝忘食的联合攻关。他们将玉琮符号、壁画星图、以及根据“归藏”数理推演的星辰位置变化进行复杂的交叉验证。计算稿堆满了整个房间，日夜不息的灯火映照着他们亢奋而疲惫的面容。

　　周允下令，调派了一个团的兵力将研习院和青铜巨门区域完全隔离，一切物资优先保障研究。他深知，他们正站在一个可能窥见史前奥秘的门槛上，每一次计算，都可能是在撬动一扇封闭了万年的时空之门。

　　与此同时，丕平派出的法兰克王国使团，在损失了近三分之一成员后，终于衣衫褴褛、疲惫不堪地抵达了黑海北岸，唐军控制的“定北港”。

　　当他们看到那座依山傍海、旌旗招展、拥有完善棱堡防御体系和巨大船坞的港口城市时，所有的艰辛仿佛瞬间被巨大的震撼所取代。高耸的城墙、往来如织的巨大战舰、港口内堆积如山的货物、以及街道上秩序井然、身着统一服饰的军民，都与他们所熟悉的欧罗巴任何一座城市截然不同。

　　使团首领，一位名叫奥多的法兰克伯爵，在得到黑海总督赵文渊的接见时，努力维持着贵族的尊严，但眼中难以掩饰的敬畏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呈上了丕平以拉丁文和粗糙希腊文写就的国书，以及作为礼物的法兰克剑、金器和皮毛。

　　赵文渊端坐堂上，气度雍容。他通过通译，简单询问了法兰克王国的风土人情以及使团旅途见闻，态度礼貌而疏离。他没有立即给予明确答复，而是安排使团在驿馆住下，并允许他们在护卫陪同下，有限度地参观港口市容。

　　奥多伯爵和他的随从们走在宽阔平整的街道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里陈列着他们从未见过的精美瓷器、光滑如水的丝绸、以及各种奇巧的物件；他们看到唐军士兵操练时那令行禁止的严整军容；他们甚至远远望见了船坞中正在建造的、比他们见过最大的维京长船还要庞大数倍的“探索级”巨舰的骨架。

　　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敬畏感，在这些法兰克骑士心中蔓延。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武，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他们视为珍宝的礼物，在满目的东方奇珍面前黯然失色。奥多伯爵私下对副手感叹：“我们翻越了无数高山，穿越了野蛮人的土地，本以为来到了世界的边缘，却发现……我们只是从一口井，跳到了另一片更加浩瀚无边的海洋边缘。”

　　君士坦丁堡的皇宫内，君士坦斯二世得知法兰克使团已安然抵达“定北港”并被接待的消息后，独自饮下了一杯苦涩的葡萄酒。他知道，拜占庭垄断东西方交流的时代，已经事实上结束了。大唐甚至没有就接待法兰克使团一事与他进行任何磋商，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召见了博尼法斯教士，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教士，你的判断或许是对的。那个东方帝国，其力量与文明根基，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武力对抗是不智的……或许，如你所说，知识的交流，是唯一的桥梁。”

　　他默许了博尼法斯继续筹备学术交流的计划，甚至暗示可以提供一些有限的帮助。这位千年帝国的皇帝，在现实面前，不得不收起最后的矜持，开始认真考虑如何与这头东方巨龙在新的格局下共处。

　　黑海方面关于法兰克使团抵达及其反应的详细报告，与南瞻洲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消息，一同送到了长安。

　　李琰对南瞻洲的进展给予了高度关注和嘉奖，并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支持研究，但再次强调“安全第一，谋定后动”。

　　而对于法兰克使团，他的批复简单而明确：“知道了。着黑海都督府依制款待，示之以国容，察其来意。若其国书无非分之请，可赐予常礼，遣其归国即可。”

　　在他的战略天平上，南瞻洲文明起源的探索，其重量远远超过了一个遥远蛮族国王的示好。帝国的步伐，依然稳健地沿着以自身文明为核心、吸纳融合四方的轨迹前行。法兰克使团带来的，不过是一阵掠过帝国边疆的微风，而南瞻洲星图下正在进行的抉择，却可能关系到对整个人类文明史的重新书写。奥多伯爵们在“定北港”的震撼，仅仅是一个开始，当他们有幸返回欧罗巴，将这里的见闻带回时，必将在那片尚处于蒙昧与战火中的大陆，投下一颗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思想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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