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冥河

　　老者愣了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他身上的黑雾剧烈翻涌，锁链上的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将他死死钉在桥面——显然，有股力量在阻止他动摇。

　　“啊……”老者发出痛苦的呻吟，枯槁的手死死抓着桥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别逼我……我不能……”

　　沈维衍没有再说话，只是缓步走上石桥。每一步落下，桥身的裂缝里就透出一道金光，将周围的阴煞之气驱散几分。那些徘徊的亡魂似乎被金光安抚，渐渐安静下来，看向沈维衍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希冀。

　　当他走到离老者三步之遥时，青铜锁链突然绷得笔直，链身的符文如活过来一般流转，一道血色光柱从锁链中射出，直逼沈维衍面门！

　　沈维衍眼神一凛，侧身避开的同时，指尖金光弹出，精准地落在最近的一根锁链上。“铛”的一声脆响，锁链剧烈震颤，上面的符文黯淡了几分。

　　老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你这是……轮回之力？”

　　沈维衍没有回答，只是持续催动木桥的力量。随着金光不断注入，锁链上的血光渐渐消退，老者身上的黑雾也开始稀薄，露出了底下苍白却依稀能看出轮廓的面容。

　　“原来……是这样……”老者望着沈维衍掌心的木桥，忽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青铜锁链没有再拖拽他。黑雾从他身上彻底散去，露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袍角绣着半个模糊的“渡”字。

　　“帮我……解开它。”老者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这桥……该通了。”

　　伴随着老者的助力，局面骤然逆转。

　　老者枯槁的手掌覆上青铜锁链，那些原本迸发血光的符文竟奇异地温顺下来，流转的红光中透出几分陈旧的斑驳。“守桥人，终要归桥。”他低声呢喃，周身散出淡淡的白光，与沈维衍掌心的金光交织成网，顺着锁链蔓延开去。

　　断裂的石桥开始嗡鸣，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阴煞，而是清透的灵光，将徘徊的亡魂轻轻托起。那些亡魂似是感应到了归途，呜咽声化作释然的轻叹，一个个顺着光流涌向桥的另一端。

　　“就是现在！”老者猛地睁眼，白光骤然炽烈。沈维衍心领神会，将轮回木桥狠狠按向桥身断裂处。木桥上枢纽飞速旋转，与石桥深处的道韵彻底共鸣，一道横贯虚空的金光虹桥从断裂处延伸而出，稳稳对接上对岸的残桥。

　　青铜锁链在金光与白光的双重冲击下寸寸碎裂，化作点点星火融入桥身。老者的身影随着锁链消散而变得透明，他望着重新贯通的石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轮回有道，终不负守桥人……”话音未落，便化作一道光流汇入桥中央的石缝，成了石桥的一部分。

　　沈维衍望着修复如初的轮回桥，桥上车马虚影重现，亡魂们有条不紊地踏上桥面，朝着来生走去。掌心的轮回木牌渐渐冷却，牵引感也随之消散——轮回道的滞涩，终于在此刻疏通。

　　他转身望向混沌深处，那里依旧迷雾重重。他清楚，自己不过疏通了一座断桥，谁又能保证后面没有十座、百座等着他？而他如今自身的力量，在这无尽轮回通道中早已消耗大半，若不是靠着轮回木牌的庇护与指引，恐怕早已沦为混沌中的一缕残魂。

　　“路还长。”他低声自语，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带着轮回木桥往前。

　　随着他走过已经修好的这座石桥，他明显感受到轮回之力的流转变得顺畅了许多。掌心的轮回木桥微微发热，不再是先前警示般的灼烫，而是带着一种与周遭气息相融的温润，仿佛在贪婪地汲取着疏通后自然流淌的道韵。

　　那些原本在混沌中游走的破碎时空片段，此刻像是有了秩序，不再胡乱冲撞，只是安静地沿着石桥延伸的方向缓缓流动。耳边的呢喃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风穿过廊檐的清越声响，那是轮回之力回归正轨的韵律。

　　“原来如此。”沈维衍心中了然，轮回道的修复从不是孤立的，每疏通一处，便能激活一分潜藏的本源之力，这既是对他的馈赠，也是对前路的支撑。

　　沈维衍越走越远，周遭的混沌气流彻底沉寂，连轮回之力流淌的清越声响都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裹着寒意的安静迷雾，能见度不足丈许，连轮回木牌的光晕都被折损了几分。

　　就在他凝神辨认方向时，脚下忽然传来湿润的触感。低头一看，雾气中竟蜿蜒着一条河，河水呈暗黑色，表面泛着细碎的磷光，像撒了一把破碎的星子，却又透着一股蚀骨的阴冷。

　　“不会吧……”沈维衍心头一沉，暗道，“这难道是冥河？”

　　传闻中，冥河是分隔生死的界河，河水能蚀魂销骨，连鬼神都需借渡船方能横渡。他试探着将一丝灵力探向河面，那灵力刚触及水面，便像被无形的獠牙啃噬般瞬间溃散，连带着指尖都传来一阵刺痛。

　　轮回木桥在此刻微微震颤，光芒比先前黯淡了些，显然也感受到了河水的诡异。沈维衍皱眉望向河的对岸，雾气太浓，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更深沉的暗影，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那里。

　　他沿着河岸缓缓前行，试图寻找渡河的踪迹。走了约莫百十来步，雾气中忽然漂来一叶小小的竹筏，筏上没有撑篙人，只有一盏幽绿的油灯，火苗明明灭灭，映得水面的磷光愈发诡异。

　　竹筏刚一靠近，便在他面前停下，仿佛专门等他一般。沈维衍盯着那盏油灯，指尖凝聚起金光——这冥河之上的东西，多少透着点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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