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你回来了

　　宋风拨开最后一道人墙，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背影近在咫尺，几乎要脱口喊出她的名字。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不对！

　　一股寒意取代了沸腾的热血。周围的喧嚣、食物的香气、无忧的背影……一切都真实得令人心悸，但也因此，显得格外可疑。

　　街坊的服饰针脚更为细密，款式有微妙的差异；屋檐弧度与他记忆中的严西风格略有出入；而那支娶亲队伍，更是将新郎置于轿中，礼仪全然颠倒！

　　等宋风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距离公孙无忧落寞的背影仅有数步距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不，不对，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那个号称灵神的少年制造的幻象。

　　宋风生于严西郡，在这名为莱西夜市的街道摆摊多年，一草一木他都记得，左邻右舍全都认识。

　　细看之下，周围街坊与以往皆有不同之处，衣着不同，建筑样式不同，就连最显眼的，那队娶妻的队伍，礼仪也是如此陌生。

　　啪。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膀，将其思绪打断：“嘿，小伙，别愣着了，快跟上！”

　　宋风回头看去，一张黝黑的大脸出现在眼前。

　　“王掌柜？”

　　被其一口叫出名字，王掌柜顿时一怔：“你是？”

　　果然是假！年少时王掌柜时常关照宋风母子的小摊，遭受郡守陷害时，也是王掌柜带领乡亲们出城响应，怎么可能不记得他？

　　可眼前一切是如此真实，不似劫难环境。

　　难道是……类似辛兴与王善那般天神手段，将自己拉入了所谓的线束世界？

　　宋风心中已有头绪，也不做解释，指向公孙无忧消失的方向，明知故问道：“新娘子怎么跑了？”

　　“她？”王掌柜哈哈一笑：“她可不是新娘，只是一个疯女人罢了。”

　　“疯女人？”宋风好似极感兴趣，追问道：“一个疯女人，哪来的婚装。”

　　“唉，说来可怜呐。”话已至此，王掌柜面上露出悲悯神色：“她叫公孙无忧，是外地嫁来的侠女。新婚之日，本该坐待新郎前来接亲，哪知……”

　　“未婚夫宋风行至半途，遭遇仇家杀害，整个婚队无一活口。得知消息的公孙无忧当场就疯了。”

　　“自那之后，便痴痴傻傻，每当听闻谁家娶亲，便自行打扮一番，前来观望，只盼那叫做宋风的新郎官前来接她。”

　　果然是另一个世界！此方天地的宋风早就死了，难怪无人认出自己。

　　宋风心中笃定，却也一阵悲痛。

　　自己的世界，无忧死于王恶之手，自己曾堕落良久，而在这个世界，死的是他，无忧患了失心疯。

　　沉吟片刻，宋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宋风，长什么模样？”

　　“哦，那小子。”王掌柜双目仍盯着前方婚礼现场，随口道：“跟你差不多个头。”

　　说话间回头看他一眼，却觉有几分面熟，思考片刻，继续说道：“长得也跟你有点像，不过身材很瘦，不像你这么壮实。”

　　宋风点了点头，拱手致谢：“多谢王掌柜告知。”

　　“啊，没事。”王掌柜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再度望向场中：“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县衙求看县志，宋风可是咱们莱西县的英雄人物……”

　　再回头，话语戛然而止，身侧哪还有半个身影。

　　不对劲，刚才那小伙，好像就是宋风！难道是见鬼了？一股凉意席卷而来，王掌柜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天月教。云雾缭绕，建筑古朴。

　　一道身影漫步而来，四名护院弟子赶忙拔出佩剑，如临大敌：“什么人！”

　　宋风脚步未停：“游侠宋风，前来拜见天月教主。”

　　“呵！”领头的弟子不屑冷笑：“哪来的阿猫阿狗，我家教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谁？宋风？”

　　丹凤眼，薄嘴唇，一袭黑袍，脚底快靴，除去腰间没有龙吟剑，不是宋风还能是谁？

　　左护法宋风？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几人护眼一眼，最后方之人赶忙前去禀报，领头弟子双手紧握剑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宋护法，您这是……”

　　“我没死。”知他为何紧张，宋风也懒得解释：“教主可在此处？”

　　唰唰唰——数道利剑飞射而来，打断了他的问话。

　　四把利剑飘浮半空，后方御剑之人身材高大，腰身挺拔，白发白须，面色红润，狮子口，豹环眼，白眉如剑，不怒自威。

　　来者正是天月教主公孙跃。

　　“果真是宋风！”看清宋风面容，公孙跃又惊又喜，刚要上前相迎，忽的眉头一皱，脚步顿时僵住，身前四把剑在真气的影响下不安抖动。

　　眼前的年轻人有着宋风的皮囊，但那份气度，却如同换了一个灵魂。不再是那个阴郁偏执的少年，而是带着一种俯瞰苍生、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场。

　　特别是周身散发出的磅礴真气，自己都远远不及，只怕整个钦国江湖都寻不出。

　　“你不是他。”公孙跃的声音沉了下来，周身真气澎湃：“你究竟是谁？”

　　后者并不知他作何感想，得见公孙跃，只觉格外亲切，呵呵笑道：“教主，久违了。”

　　公孙跃双手缓缓下垂，随时准备出手：“天月教弟子听令，即刻退后！”

　　“是，教主。”众人不知他为何如此安排，却还是各自散去。

　　待场中仅剩二人，公孙跃死死盯住宋风：“老夫空活百年，自诩见多识广，现在看来，还是太自负了。”

　　见他似乎看出点什么，宋风也不再掩饰，直言道：“我不可能与你为敌，此番前来，只为无忧。”

　　听到女儿的名字，公孙跃眉头更紧，沉声道：“当年之事，错在老夫，与小女没有关系，你这冤魂若要索命，就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吧！”

　　“我不是鬼魂！”宋风只觉一阵头疼：“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公孙跃听罢苦笑一声：“另一个世界？是西方极乐世界，还是地底无尽炼狱？”

　　“宋……大哥？”公孙无忧惊呼自二人侧方传来：“宋大哥！真的是你，我终于等到你了！”

　　宋风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去，正在分神之际，公孙跃出手了。

　　四把剑化作四道流星，裹挟着风刃飞驰而来。

　　叮——

　　悠扬的金属撞击之音。

　　宋风看都没看，只是轻弹一指，公孙跃的四把剑好似遭遇铜墙铁壁，顿时扭曲变形，而后咔的一声断为数截。

　　“你！”知道这“鬼怪”修为深厚，哪曾想竟然如此强横，公孙跃下意识身形连退，双眼布满惊恐，已生出逃生念头。

　　“宋大哥！”公孙无忧眼中没有剑，没有修为，只有宋风。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就像往日漫长的守望，一年又一年。

　　大步前进，眼前的宋风没有消失，而是在微笑着张开双臂，准备迎接。

　　她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鸟儿，不顾一切地撞进宋风的怀里，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他的胸膛。

　　“你终于回来了……他们都说你死了，都在骗我，都在欺负我……”

　　宋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能感受到她瘦弱身体的颤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混合着尘土和泪水的气息。

　　宋风闭上眼，将怀中这个为他而破碎的灵魂紧紧拥住。

　　“嗯。”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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