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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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三天我都没见到王哥出摊,我才逐渐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严重。

  市场上其他赌石的摊位也先后调整了自己的标语,从一开始的「一刀富三代」改成了「一刀平,一刀富」,更有省事的找来废纸贴在了「富」字上面,把一开始的「一刀富三代」,改成了「一刀搏三代」。

  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取消了赌石能富的宣传手段,我怀疑王哥出了什么事。

  可王哥没买手机,我联系不到他。

  通过向其他同行还有市场管理员的打听,我才知道那一天我走后发生的事情。

  在王哥的努力推销和围观人的起哄之下,那个大老板几乎切开了王哥摊位上和仓库里的所有石头,一夜花了十几万元。

  开出的石头不是水头不正就是裂纹过多,王哥为了安抚对方情绪还提议高价回收几个石头,可没想到那大老板赌红了眼,多次让手下提取现金送了过来,只为下一刀能够回本。

  直到他花光了钱,直到王哥的库存里没有一块石头。

  原先库存之中的高价石头可以劝退一个红眼赌徒的怒火,可当赌徒的财力足够雄厚、能够将所有的库存消耗殆尽时,怒火自然就转移到了王哥身上。

  那人也不是什么大老板,而是这一带违法乱纪的头子。

  那一天王哥将收走的钱全都还了回去,对方依旧不肯罢休。

  他们在这条市场上追着王哥打,七十岁的保安跟着他们跑了两步,随后上气不接下气,原地咳嗽不止,最终无动于衷。

  随后他们打碎了王哥的膝盖骨,又挑断了他的脚筋,直到王哥没有任何反应了,对方才一哄而散,围观的人才终于想起报警。

  警察来到现场打了120,随后他们疏散了群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毕竟是坏人追着骗子打,人们并不会觉得哪一方需要保护,这从他们的视角看来和赌石没有什么区别。

  看一个乐子永远比救下一个坏人有趣。

  听说王哥性命无忧,但下半辈子站不起来了。他害怕对方报复,没跟市场管理员和同行说自己在哪家医院,只是遗憾地退了行。

  我坐在自己的摊位上,看着角落里那唯一的一块石头,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悲伤。

  我悲伤的是什么……?是替王哥感到心疼和惋惜吗?

  不是的。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在我脑海当中冒出的想法竟是「幸好我不在」。

  我不知道如果我在现场看到一大群人追着王哥打,我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是能够勇敢地抄起板凳替他反击,最后双双重伤。还是跟着人群跑上两步,随后上气不接下气,原地咳嗽不止,最终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我会作何反应,我只能说「幸好我不在」。

  王哥前一天还在掏心掏肺地告诉我赌石的门道,他送了我一块翡翠,我始终欠着他的人情。

  可我的第一反应却是「幸好我不在」。

  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伤。

  在我的认知里我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可我变成了这样的人。

  市井上日复一日的生活没有击倒我,但也足够击碎我了。

  看到别人挣大钱时我不会感到开心,我只会在心里默问「为何不是我」。

  看到别人受折磨时我也不会感到难过,我只会在心里说出「幸好我不在」。

  看来短暂的学习,终究没能让我保住精气神,保住那份该有的风骨。

  从那之后我好像变了个人,仿佛我知道自己的底线已经被突破了,也自然没有什么值得坚持的东西了。

  我开始在「唐伯虎」的落款之中插入「唐寅」,又开始逐渐复刻其他名人的字画,随后大幅提高售价。

  每当有人来问,我便会说这是「绝对真品」。

  以前我可以在别人盘问的时候大方地说出这是仿制品,而我本人的外号就叫做「唐伯虎」,可现在呢?

  我确实犯了法,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有谁能证明这些字画是我亲手画的?

  我只是高价从别的地方买来的而已,说白了我也只是个受害者。

  随着内心底线的解禁,我的要价越来越高,从一开始的几十一百,逐渐上涨到了几千几万,很快就吸引了警方的注意。

  正如王哥所说的一样,或许我终究一事无成。

  懦弱时不够懦弱,胆大时又不够胆大。

  我背负着一样的后果,却最终成不了气候。

  可我怨天怨地,怨得了谁?

  那一天我照常出摊,看着一群警察呼啦啦地向我的位置走来,我知道自己也到时候了。

  我步了王哥的后尘。

  无论最终我的结果是什么,或许都要遗憾退场了。

  我最后一次看了看发光的太阳,想要跟自己的前半生好好道个别,却只感觉地动山摇,连天上的太阳都开始晃了起来。

  ……

  我算了算,明天若是那些「参与者」没回来,那我就可以晋升「地级」了。

  本来想感叹这一路有多么的不容易,可仔细想想我只用了一年,和其他「地级」比起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幸运了。

  我来到羊哥的书房门口,想最后一次以「人级」的身份找他聊聊天,却听到房间内传出了细微的争吵。

  我神色一愣,随后向前探了探身子靠近了房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怎么会有人来到羊哥房间争吵?

  他们难道不知道羊哥是什么人物吗?

  我没有敲门,当即拉动门把手走了进去,不管找麻烦的人是谁,我都不可能让他好过。

  听到开门声,屋内二人停止了交谈纷纷看向我。

  羊哥依然坐在书柜面前捧着他的书,而站着的人我从没见过。

  是一只奇怪的地牛。

  “我靠……”地牛看起来吓了一跳,“这谁啊?这么没规矩……怎么自己就进来了?”

  羊哥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翻动了书本。

  我回身关上门,随后走到了地牛身前:“你又是谁?你他妈在羊哥的房间里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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