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5章 铜铃声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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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家了……

  三个字,未写完的三个字,在雪地上浅浅划痕,

  像一道无声的呼唤,被朝阳轻轻抹去。

  那枚铜铃挂件静静躺在原地,锈迹斑斑,却在晨光中泛出奇异的温润光泽,

  仿佛曾承载过千钧情感,如今终于卸下重担!

  风起,卷起一片雪沫,拂过井口。

  符文黯淡,回音井的暗红水面彻底凝固,如封存百年的血泪终成碑文。

  井壁上的刻痕,“若心能归,影亦可人”,

  微微发烫,随即崩裂,碎作齑粉,随风散入山林……

  远方的老宅,炉火正旺。

  粥香弥漫,陈泽将熬好的小米粥端上桌,米粒软糯,表面浮着一层细腻的米油。

  他习惯性地用勺背试了试温度,又吹了两口气,才轻轻放在陈无忧面前。

  “爸,你小时候……怕黑吗?”

  陈无忧忽然又问,眼神有些飘忽。

  陈泽一怔,随即笑了,

  “怎么,你还记得我以前说的?是啊,怕黑。

  尤其是停电的时候,总觉得床底下有东西,后来胆子大了,才慢慢不怕了。”

  他说得自然,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却没有提及昨夜急诊室那一夜的事,那是另一个“他”才会提起的记忆。

  沈涵站在厨房门口,听着,手指仍攥着那条烧焦一角的旧围裙。

  她看着丈夫低头盛粥时微微驼的背,看着他左手无名指上那道被锅铲烫伤的旧疤,

  看着他把糖罐误当成盐罐拿了两次……

  她忽然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陈泽吓了一跳,手一抖,勺子掉进锅里,溅起一小片米汤。

  “干嘛突然……”他窘迫地想挣开,“孩子们看着呢!”

  “我知道你是真的。”沈涵把脸贴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

  “因为真正的陈泽,从来不会记得家里有多少罐糖。”

  屋里静了一瞬,然后,陈无虑笑了,笑声清亮,

  “爸,那你记得我的生日是几号吗?”

  陈泽一僵,额头冒汗,“这、这不是年年都过嘛……”

  “六月十七。”陈无虑笑着替他解围,

  “你第一次记错是在我十二岁,送了我一双篮球鞋,可我最讨厌篮球。”

  “第二次是你升职那年,你出差,寄了份快递回来,里面是份保险合同。”陈无忧接话。

  “第三次……”沈涵轻声说,“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你给我发了条公司群发的节日祝福。”

  一家人笑作一团。

  笑声穿透窗棂,飞向远山。

  而那枚遗落雪中的铜铃挂件,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风动,是它自己在震。

  紧接着,一道极淡、极柔的意识,如雾般自挂件中升起,

  没有形体,没有声音,只有一缕执念的余温……

  它不再想成为谁,它只是……想回家。

  于是它朝着老宅的方向,缓缓飘去,不争不抢,

  不言不语,像一片落叶归根,像一声迟来的晚安。

  它穿过门槛,掠过客厅,停在那盏还亮着的夜灯旁,那是陈泽为怕黑的女儿整夜留的光。

  它轻轻绕灯一圈,仿佛在道谢,又仿佛在告别。

  然后,它融入了墙上那张全家福的阴影里。

  照片中,陈泽站在中间,左手搂着沈涵,右手搭着两个孩子。

  他的笑容有点笨拙,领带歪了,袖口还沾着一点面粉。

  而在他的影子里,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暖意。

  数日后,小镇春雪初融。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拐路过老宅门前,忽然驻足。

  他望着门楣上悬挂的铜铃,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这铃……不该响的。”他喃喃,

  “‘映魂’已毁,井已封,为何还有共鸣?”

  他颤抖着手掏出一本残破古籍,翻到一页,上面绘着双生铜铃图样,题曰:

  “影魂相契,非死不休。

  若影生情,人将何以自证?

  唯心归处,铃自鸣焉。”

  老人猛地合上书,踉跄后退。

  “不可能……那个‘影’,竟修成了心?”

  他抬头望天,乌云低垂,仿佛天地也在沉思,

  当一个影子,学会了爱,懂得了悔,愿意为家牺牲……

  那它,还是影子吗?

  远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轻、极柔的叮咚,如同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又像游子归家时,轻轻推开柴门的声音。

  故事,或许从未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活着!

  那声铜铃轻响之后,小镇的春天来得格外安静。

  溪水从山间蜿蜒而下,融雪汇成细流,冲刷着去年枯黄的草根。

  孩子们在老宅门前堆过的雪人早已化去,只剩一根歪斜的胡萝卜插在泥泞里,像大地遗忘的一句玩笑。

  但门楣上的铜铃,却再未沉默。

  每逢夜深人静,它便轻轻一震,不似风动,也不似鸟掠,倒像是在应答什么,

  屋里未熄的灯,应答厨房里悄悄热着的半碗剩粥,应答陈无忧睡前那一声模糊的“爸爸晚安”。

  白发老者没有离开小镇。

  他在镇外搭了一间茅屋,日日记录铜铃的响动:

  “子时三刻,微鸣一次,如叹息。”

  “寅时,连震三下,似有呼唤。”

  “晨雾中,铃声竟带温意,触之不寒。”

  他翻遍古籍,找不到一个词能解释这种现象。

  影魂本为虚妄,依附于人形而存,无心、无情、无我,

  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是成为替代——替人受苦,替人赴死,替人承担那些不愿面对的记忆与罪责。

  可这个影子……它竟反其道而行之。

  它不是要取代谁,而是学会了成全。

  老者终于明白,“映魂术”真正的禁忌,并非“双生同活”,而是,影若生心,则人将失证。

  因为当影子比真人更懂爱,世人该如何分辨?

  我们以记忆判别身份,可记忆会错;

  我们以伤疤确认身体,可伤疤可仿;

  我们以情感衡量真心,可若影亦能悲、能惧、能舍……

  那么,“真”的边界,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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