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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厂公驾到!【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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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琐事?”

  黄锦、翟銮、许赞和张璧闻言皆是对朱厚熜的用词感到迷惑。

  这事态已经相当于又一场“大礼议”了吧,却被皇上如此轻描淡写的说成是“琐事”?

  究竟是我们太少见多怪了?

  还是皇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又修了这么多年道之后,心境越来越佛系……不不不,应该是黄老(无为而治)了,修道怎么能修出佛系?

  也不对啊,皇上若是真这么黄老,去年又怎会杖毙杨最?

  而相对这个略微有失恰当的用词,黄锦心里反倒更关注朱厚熜前面那句“他们惹谁不好,偏要去惹鄢懋卿”。

  类似“你说你惹他作甚”的话,皇上已经说过许多次。

  虽然这话说的也的确有些道理,强行去惹鄢懋卿的人没几个能全身而退,甚至包括黄锦自己在内。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显然与此前的那些事截然不同。

  这可是“汹涌的民意”,是皇爷此前都不得不做出妥协的又一场类似“左顺门案”的事态,鄢懋卿真能应对的过来么?

  反正黄锦记得很清楚。

  别看皇爷最终是“大礼议”的胜利者,强压下了朝中反对的声音。

  但是实际上皇爷也被迫做了不少妥协,比如将父亲称作“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将母亲称作“本生母章圣皇太后”。

  “本生”二字实际上只是承认了嘉靖皇帝的生物学父母,但宗法上他还是需要称孝宗为“皇考”,称张太后为“母后”,事实上还是被过继到了孝宗名下,仍是小宗并入了大宗。

  而之所以后来还会发生“左顺门案”。

  其实就是皇爷做出了如此妥协之后,这些朝臣依旧不肯让步,甚至进一步得寸进尺,才最终惹恼了皇爷,对他们动了真格……

  所以黄锦这回对鄢懋卿也没有太大的信心。

  毕竟连至高无上的皇权都不能完全压住的事,仅凭鄢懋卿手里的西厂特权,便能够压得住么?

  须知这些朝臣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

  黄锦遥记得,正统年间,就曾发生过一场震惊朝野的“午门血案”。

  那时土木堡之变发生不久,群臣满怀激愤,拥至午门请命,要求立刻将误国竖阉王振满门诛灭。

  锦衣卫指挥同知马顺奉景泰帝之名前去呵斥群臣,责令退下,结果却被户科给事中王竑率众文官群殴致死,成为了大明朝赫赫有名的朝堂群殴事件……

  如果说这是百年前的事,本朝已经今非昔比。

  那么十余年前张璁与桂鄂的遭遇,黄锦至今也依旧历历在目。

  当时朱厚熜欲重用二人,召张璁、桂萼赴京,两人来到京城之后,朝中大臣想仿效前朝马顺的故事在左顺门捶死他们,已经制定了极为周祥的计划。

  以至于二人吓得连门都不敢出,最后藏到当时还是武定侯的郭勋家里,才躲过了此劫……

  如今鄢懋卿面临的处境。

  可比张璁、桂萼那时候严重的多,烈度已经直追当年的“午门血案”。

  这可不是嘴皮子耍得好就能解决的困境,也不知道皇上对鄢懋卿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别像马顺一样被人群殴致死才好……

  ……

  詹事府。

  “鄢部堂,你看这……”

  一众属官聚在鄢懋卿的值房内,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他们有的人早已年过半百,但也从未经历过类似的事件,更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尤其双方人数还全然不成正比。

  对方足有三百余人,其中不乏一些四品以上的官员,不能不小心应对。

  这人数已经比“左顺门案”的时候多了,因为这回针对的不是皇上,瞻前顾后的人自然也少了一些,全都敢跑来凑热闹。

  而詹事府一共也就四十余人,除了二十余名官员之外,就是二十名连品秩都没有的小吏。

  并且也就鄢懋卿这个正三品的太子詹事和两个正四品的少詹事能够与外面那群人说上话,剩下的官员怕是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一旦发生冲突,詹事府肯定占不得一点便宜。

  何况众人也都知道曾经发生过的“午门血案”。

  当时马顺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还带了披甲执锐的锦衣卫,这都能被一众文官群殴致死,事后还没有一人受到处罚,就那么白白死了。

  若是詹事府的人此刻出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

  就是詹事府的小吏反应还算比较快,眼见情况不妙便赶紧闩上了大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必惊慌,他们这般作态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罢了,此事很快就会传到皇上那里,皇上知道之后自会处置,与我等又有何干?”

  鄢懋卿却只是淡然一笑,气定神闲的道,

  “再者说来,皇宫里又不能携带兵器,仅凭他们手中的笏板,只要我们不开门,他们这辈子也闯不进来。”

  “午门血案”的事情鄢懋卿自然也知道。

  那些文官将马顺群殴致死,起手用的就是笏板,然后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而他们之所以可以得逞的原因,也是因为土木堡质变之后,马顺作为送英宗前去瓦剌留学的宦官王振提拔起来的亲信,已经彻底失了人心,连随行的锦衣卫都不会帮他。

  否则锦衣卫一旦拔刀相向,面对一群只有笏板的文官,只需十人出手将能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还能让他们当堂将自己的上司活活打死?

  “可是鄢部堂……”

  太子冼马吕茂才弱弱的道,

  “下官听闻皇上如今就在与詹事府只有两墙之隔的文华殿,正与三位阁老商议张太后的丧事。”

  “那不是更好?皇上很快就会派人前来敕令他们离去。”

  鄢懋卿依旧是笑,

  “如果他们依旧执迷不悟的话,诸位可以参考一下十余年前发生的左顺门案,就等着锦衣卫前来拿人吧。”

  “你们好好想想,他们因西厂……监国特权的事来詹事府府衙闹事,这打的是我们的脸么,这打的分明是皇上的屁股!”

  “就算我们能忍,皇上也忍不了。”

  “安心等着吧,皇上自会处置,还轮不到我们出手。”

  他前几天就是这么想的,毕竟这特权是朱厚熜莫名其妙下诏给的,又不是他要来的。

  而这些朝臣前来闹事,无非也就是想逼迫朱厚熜收回特权,别在他们头顶悬起这样一柄怪吓人的利剑。

  因此这第一波,自然是朱厚熜首当其冲。

  与他和詹事府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朝臣之所以选择詹事府,其实也不过就是因为今日朱厚熜正在文华殿与三位阁臣议事,一定可以听到罢了。

  说起来,他们也是学精了。

  跑来詹事府擂门哭嚎,的确比跑去左顺门擂门恸哭要强,至少明面上不是针对朱厚熜,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发生再发生一次“左顺门案”……慢着!

  想到这里。

  鄢懋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朱厚熜不会也这么想,然后顺势做甩手掌柜,对此事不闻不问吧?

  以他对朱厚熜的了解,尤其是这个大傻朱这回强行将西厂特权塞给他,将他放在火上炙烤的尿性……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而且很大!

  这算什么?

  两方交战,战场却在我詹事府?!

  耻辱!

  勿忘国耻,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便又打乱了鄢懋卿的计划。

  他现在才从黄锦那里要来了一处合适的庄园,还没有完成改造,正式开始奉旨沽名钓誉。

  这种情况下一旦参与到与朝臣的争斗之中,这回必定要替朱厚熜将这口锅背结实,在朝野之中引来铺天盖地的骂名,那他的计划也将在还没开始的时候便胎死腹中。

  也是因此。

  这三天他才命詹事府官员、尤其是执事堂的官员暂时按兵不动,等他完成了计划之后,再名正言顺的行使特权。

  只要这一步计划能够顺利推行下去。

  以后詹事府再去办事,可就不一定是网罗罪名、排除异己、迫害忠良了,也可以是顺应民心、为民除害、惩奸除恶……

  “……”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担忧,但鄢懋卿还是对朱厚熜怀有最后一丝希望。

  寄希望于朱厚熜起码还是个人。

  所以他决定还是先略作等待,至少再给朱厚熜半个时辰的反应时间,以此来确定朱厚熜对待此事的态度。

  而他也借这段时间提前做些安排,做好两手准备,免得到时候陷入被动……

  于是半个时辰后。

  “大傻朱,你不是人,你没有心啊!”

  鄢懋卿彻底明白了,他就是个傻叉,所以半个时辰前才会对朱厚熜心怀一丝希望,幻想朱厚熜会出手解决此事。

  后世的网友们不用再争了!

  我鄢懋卿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

  明之亡,就是亡于大傻朱!

  大明这艘大船,就是从大傻朱开始漏水的!

  卑鄙、无耻、下流,不当人!

  我要交代我的子孙,将这些话当做我的墓志铭,刻在我棺盖内侧,给后世考古留下线索!

  既然如此……也只能放弃幻想,准备战斗了……

  ……

  片刻之后。

  透过门缝向往看去,可以看到此刻虽然仍有一小撮人留在擂门恸哭,但力道和声音已经大不如前。

  大部分人则在门外就地静坐,以此来表达抗议。

  毕竟烈日当头,哪怕已经入秋,也没有人挡得住日头炙烤,而人又不是机器,如此擂门恸哭,体力消耗自然不小。

  就在这时。

  “吱嘎!”

  詹事府门内的门闩被迅速取下,紧接着大门迅速敞开。

  猛然有数人冲出,不待外面的朝臣反应过来,一把薅住正在擂门恸哭的几名朝臣便抓了进去。

  “???”

  外面的朝臣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来准备冲上前来营救。

  却又听“咣当”一声。

  詹事府的大门早已牢牢关上,里面随即传来门闩插上的声音。

  “尔等怎敢肆意抓人?!”

  “速速放人,否则我等与詹事府势不两立!”

  “王法何在?!天理何存?!”

  “奸臣当道,可敢出来与我等当面对质……”

  朝臣们瞬间全部涌向詹事府大门,一边奋力拍打着门板,一边群情激奋的怒骂。

  他们之中有人已为官多年,经历过不少事。

  却还是生平头一回见有人在官场上,尤其是在处置这种公众事务的时候这般不讲武德,简直脸都不要了!

  与此同时。

  鄢懋卿却顺着一个临时拼凑出来的梯子,不紧不慢的爬上了詹事府府衙的墙头。

  “?”

  注意到墙头忽然爬上来一个人,一众朝臣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怒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然后就又被他手中拿着的一个喇叭形状的物件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

  正当他们感到疑惑的时候,却见鄢懋卿咧嘴一笑,已经将那喇叭罩在嘴上,开口大声问道:

  “诸位是没吃饭么,哭丧没力气就算了,骂人也没力气,还做什么直臣诤臣?”

  “???!!!”

  一众朝臣闻言顿时又胸口一闷,怒目而视。

  这人说话怎能这么贱,一开口便令人气血翻涌。

  有人气愤之余,咬着牙诘问:

  “你是何人,安敢如此张狂无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鄢懋卿是也。”

  鄢懋卿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说道,

  “你们骂我,那是因为你们还不了解我,等你们足够了解我之后……”

  “了解你又如何?”

  在鄢懋卿故意的停顿中,竟还有人配合追问。

  “……你们只会想打我。”

  鄢懋卿赞赏的看了那人一眼,笑呵呵的点头。

  “打他!”

  当即有人气急,奋力掷出手中的笏板。

  紧接着一众朝臣亦是有样学样,纷纷气愤的将笏板掷出。

  可惜鄢懋卿早有准备,轻轻一个“小布什躲”便轻松闪过,接着往墙后一缩便躲过了所有的笏板。

  如此等待片刻。

  还有刚才没来得及掷出笏板的朝臣摆好了架势,只等鄢懋卿露头就来那么一下。

  却见鄢懋卿始终不再露头,终于有人忍不住又骂:

  “鄢懋卿,够胆你就出来!”

  “呵呵呵,自然够胆,我就喜欢你们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模样。”

  鄢懋卿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竟是鄢懋卿不知何时已经命人移动了梯子,换了个地方又冒出头来。

  “受死!”

  又是一波笏板攻击,再次被鄢懋卿灵巧的缩头躲过,笏板纷纷落入詹事府院内。

  而这些笏板则都被院内的詹事府官员和小吏逐一收了起来。

  明朝官员的笏板上不会刻下姓名,但却会在背面刻下官职、爵位或品级等简要信息,而这些信息也足以锁定一名官员的具体身份。

  “奸贼!”

  “放人!”

  如此再有两波过后,大部分朝臣的笏板已经尽归詹事府所有。

  “放人的事便不劳诸位操心,这几个人我会细细的拷问,慢慢的炮制。”

  此时鄢懋卿再露出头来,面色却已莫名变得阴沉,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就连语气都带上了一丝寒意,

  “诸位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詹事府兼领监国事,总稽察刑狱之权,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依《大明律》,尔等殴打皇上制使,未伤未死,杖一百!”

  “皇宫内殴打官员,则无论有无伤害,杖一百。”

  “如此算来,尔等每人应杖两百。”

  “我虽不知道尔等姓甚名谁,但你们笏板上的刻字自可确认身份,可谓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在下衷心希望,尔等都是能够挨过两百廷杖不死的硬骨头。”

  “所以尔等一定要将詹事府围好,围到宫禁时分不得不散去为止,如此尔等或许还有机会留下遗书。”

  “因为我一旦能够走动,便将立刻责令锦衣卫上门缉拿,连夜对尔等监督行刑!”

  “尔敢!”

  话音刚落,一名发须花白的老者已经怒目而视,颤巍巍的指着鄢懋卿大声斥道,

  “你如此乖张暴虐,残害朝廷命官,难道便不怕引来众怒,留下千古骂名么?”

  “呵呵呵呵。”

  鄢懋卿闻言大笑起来,摇着头道,

  “我没惹你们任何人,这特权虽在手中数日,亦未曾滥用一次。”

  “甚至没有一日不想着如何使皇上收回成命,不是一样遭尔等愤恨,一样受尔等谩骂,一样被尔等围了府衙?”

  “嘿,我与你们说这些作甚,反正尔等只是些人云亦云的应声虫罢了,不想听,也听不懂。”

  “既然横竖都是如此,我也什么好顾虑的了。”

  “至少没有了你们,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耳朵应该能清净一些,詹事府的同僚也不必再受这窝囊气。”

  “你们想要一个西厂厂公,现在你们得到了,应该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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