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六）疑云

　　“好硬的骨头！”秦莫离目光一凝，手腕翻转，剑势再变，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道道剑光交织成网，将尸煞周身笼罩。

　　尸煞咆哮连连，双爪挥舞，硬撼剑网，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沉闷巨响，煞气与剑气四溅，将周围地面切割得千疮百孔。它力量极大，且周身煞气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寻常法宝触之恐灵性大损，但太虚剑非凡品，剑光纯澈，丝毫不受侵蚀。

　　洛初夏并未急于加入战局。她悬停半空，眸中紫光流转，冷静地审视战况。那尸煞虽力大无穷、肉身坚不可摧，行动间却透出几分滞涩，灵智残缺，只凭本能与一缕残存凶性支撑。

　　如此看来，它对秦莫离应当构不成太大威胁。

　　另一侧，秦莫离已结束对尸煞的试探。他凌空而立，周身剑意澎湃如潮，衣衫无风自动。

　　“太初合虚，两仪相生，破而后立，万法归明……”

　　清朗的诵诀声响起，霎时间荒村上空阴云翻涌，狂风呼啸。天幕沉黑如墨，道道雷光隐现云间，恍如末世将至。

　　这天地异象，竟让原本凶戾狂暴的尸煞也生出一丝畏怯。它仰天嘶吼，空洞的眼眶死死盯住翻滚的雷云，躁动不安。

　　“太清剑诀，破剑式——雷罚！”

　　秦莫离目光如冰，声彻四野。漫天雷光映照之下，他衣袂飘举，恍若谪仙。太虚剑应声冲霄，化作一道炽烈剑光没入云层。

　　刹那间雷声轰鸣，滚滚不绝。随后，一道震彻天地的剑吟响起——雷光凝成的巨剑撕裂云海，携天罚之威轰然降世。那一刻，雨驻、风歇，万物仿佛失去颜色。

　　煌煌天威，不可直视。

　　那柄由天雷与无上剑意凝聚而成的巨剑，撕裂阴沉的天幕，带着煌煌天威，朝着那具尸煞老道当头斩落！剑未至，那股至阳至刚、诛邪破秽的恐怖威压已让地面寸寸龟裂，尸煞周身的浓黑煞气如同沸汤泼雪般剧烈消融。

　　“嗷——！”

　　尸煞老道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混合着恐惧与暴怒的尖啸。它空洞眼眶中的两点猩红血芒疯狂闪烁，干瘦佝偻的身躯猛然膨胀了一圈，更多的、近乎粘稠的黑色煞气从它七窍和毛孔中疯狂涌出，不顾一切地向上汇聚，试图凝聚成一面厚重的黑色盾牌，盾牌表面扭曲，浮现出无数痛苦哀嚎的鬼面！

　　同时，它那双乌黑发亮的利爪交叉护在头顶，指甲暴涨，闪烁着金属般的幽光，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轰！！！”

　　雷光巨剑毫无花哨地斩在了那面仓促凝聚的煞气盾牌之上。

　　没有僵持，只有碾压式的毁灭！

　　至阳天雷正是天下一切阴邪秽物的克星。那看似厚重的煞气盾牌在接触雷剑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连片刻都未能阻挡，便在刺目的雷光和“滋滋”的爆响中彻底崩散瓦解，那些哀嚎的鬼面虚影瞬间灰飞烟灭。

　　雷剑光芒只是略微黯淡了一瞬，便以无可阻挡之势，继续落下！

　　下一瞬，狠狠劈中了尸煞交叉格挡的双爪。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响起。尸煞那坚逾精钢、足以硬撼太虚剑锋的利爪，在天雷剑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被狂暴的雷霆剑意绞碎、碳化，化为飞灰。

　　“不——！”尸煞发出了半声绝望扭曲的嚎叫。

　　炽烈的雷光彻底淹没了它的身躯。

　　耀眼的电蛇疯狂窜动，将它干瘪的躯体包裹、撕裂。浓郁的尸煞之气被迅速净化、驱散。它身上的破烂道袍瞬间化为乌有，坚硬的躯体在雷霆中焦黑、开裂，最终轰然爆碎！

　　轰隆！

　　雷光炸裂，气浪翻滚，地面被炸出一个近百丈的焦黑坑洞，边缘还跳跃着细密的电弧。

　　待得雷光渐熄，剑气消散，那坑洞之中，除了些许焦黑的碎块和弥漫的青烟，再无他物。

　　那具拥有中道上层修为、肉身强横无比的尸煞，竟被秦莫离这引动天威的一剑，彻底湮灭，形神俱灭！

　　荒村重归死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味和焦糊味，以及那口静静躺在不远处的破损黑棺，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秦莫离飘然落地，太虚剑不知何时已然归鞘。他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并未耗费他太多气力。只是他的目光依旧锐利，扫视着周围的动静，并未因斩杀尸煞而放松警惕。

　　洛初夏也从半空中落下，来到秦莫离身边，瞥了一眼那焦黑的坑洞，唇角微扬：“好一招破剑式雷罚，这太清门的太清剑诀果然玄妙无比。”

　　她嘴上说着称赞的话，但目光却和秦莫离一样，投向了村落深处，那个五彩罗裙女子出现又消失的方向，秀眉微蹙。

　　“那个女子……”洛初夏沉吟道，“她似乎并非与这些邪物一体，反倒像是……在警告我们？”

　　秦莫离眼神冷冽：“装神弄鬼之辈，其言不可信。若真有心，为何不现身说个明白？”他对那幽怨叹息和模糊的警告并无好感，更倾向于那是邪祟惑人的另一种手段。

　　“无论她目的为何，邪魔外道，为祸苍生皆该斩。”秦莫离语气如铁，目光灼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此番下山，他已寻得自己的道。不管自己是人是妖，他只遵本心、持正念，誓要斩尽邪秽，守护天下清明。

　　“走吧，去见见那书生！”秦莫离与洛初夏对视一眼，能够在这种地方居住十几年，想来那书生绝不简单。

　　荒村深处，残垣断壁间，依稀可辨一条几近被荒草淹没的小径。秦莫离与洛初夏循着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属于生人的气息，来到一座低矮破败的茅草屋前。

　　屋门虚掩，内里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烛光，在这死寂阴森的村落里，显得格外突兀而又脆弱。

　　两人推门而入，发出“吱呀”的轻响。

　　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一桌一椅，一张简陋的板床，除此之外，几乎空无一物。

　　而那位名叫肖文逸的中年书生，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的矮凳上，对周围的动静恍若未闻，只是痴痴地望着桌上摊开的一幅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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