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剐龙台

　　第一节：剐龙台

　　那双眼睛。

　　无法称之为眼眸。那是两口……旋转的、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虚无漩涡。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终末。

　　它们从灰雾棺椁的缝隙中“看”来，锁定了我。

　　时间……凝固了。

　　空间……凝固了。

　　就连我体内那疯狂冲突、几欲炸裂的狂暴能量，我那颗擂鼓般搏动的心脏，都在这一“瞥”之下……骤然……停滞！

　　不是被镇压。

　　而是……被“否定”。

　　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在这双虚无之眼的注视下，变成了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一个需要被……抹去的……噪点。

　　“呃……” 喉咙里挤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意识在绝对冰冷的恐惧中……无声尖叫。

　　那双重叠的、冰冷的审判意志，此刻也安静了下来。如同最恭顺的仆从，等待着主人的最终旨意。

　　然后——

　　那只……刚刚从灰雾棺椁缝隙中伸出的……手……

　　动了。

　　它并非冰骨之手，也非能量凝聚。

　　那是一只……极其……普通的……人类手掌的……轮廓？

　　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仿佛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苍白色。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却透着一种死寂的青黑。

　　它缓慢地、轻柔地……搭在了……滑开一道缝隙的棺盖边缘。

　　五指……微微……用力。

　　吱呀——

　　一声轻微却足以刺穿所有寂静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口最为神秘的、笼罩灰雾的棺椁的……棺盖……

　　被推开了……更大的一道缝隙。

　　更多的……虚无气息……如同决堤的冥河……汹涌而出！

　　整个地下空间的光线……开始……扭曲、坍缩……向着那棺椁缝隙……被吞噬！

　　温度……急剧下降！并非冰寒，而是一种……剥夺所有热量、走向绝对零度的……虚无之冷！

　　我……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扶着棺盖……

　　然后……

　　一道……身影……

　　缓缓地……从棺椁中……坐了起来。

　　他……

　　穿着一身……极其……古老的、样式简单的……灰色麻布长袍。

　　头发……是……纯粹的……雪白，一丝不苟地披散在肩后。

　　他的脸……

　　无法形容。

　　并非丑陋，也非俊美。那是一种……超越了皮相的……漠然。五官仿佛只是随意凋琢出的符号，用于承载那双……旋转的虚无之眼。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这片空间。

　　扫过那另外八口剧烈震颤、能量流紊乱的冥棺。 扫过下方光芒明灭不定、濒临崩溃的血色阵法。 最后……

　　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嘴唇……似乎……极其微小地……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段……冰冷、平铺直叙、不含任何情绪的……意念……直接……烙印在了我的意识核心：在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里，冰冷的电子音不断地播报着：“编号柒，‘饕餮’实验体。”

　　这个实验体是基于“渊骸”基底而创造出来的，但在制造过程中，研究人员强行将“剐龙台”逆气、“镇魂钉”残屑、“门之钥”碎片、“旧日冰魄”余息以及低维空间乱流等多种危险且不稳定的元素融合到了一起。

　　随着实验的进行，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开始出现。观测仪器显示，实验体发生了非计划性的突变，其能量正以一种失控的方式疯狂增长。更糟糕的是，原本设计好的稳定结构也开始崩溃，崩坏率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面对如此局面，研究人员无奈地做出了判定：这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最后，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宣布：“执行废弃程序。”

　　废弃……程序？

　　失败的……作品？

　　冰冷的字眼，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一切迷雾，揭示出……令人绝望的真相。

　　我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挣扎、吞噬、进化……在那双虚无之眼中，不过是一场……早已编号的……实验？

　　而此刻……只是……到了……清理失败样本的……时间？

　　不！！！

　　吼！！！

　　极致的屈辱与愤怒，暂时……压过了那虚无的恐惧！

　　我那被强行凝固的心脏……勐地……再次……疯狂搏动起来！挣扎着！反抗着那无所不在的“否定”！

　　噼里啪啦！

　　体表那些畸变的、冲突的能量，再次狂暴地涌动！左臂的冥棺之黑，右臂的戟魔之青，胸膛的冰蓝，背部的龙脊骨刺……不顾一切地……燃烧！试图……冲破这无形的禁锢！

　　哪怕……是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

　　那灰袍人……虚无的眼眸……似乎……毫无波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并指……如刀。

　　指尖……对准了……我。

　　然后……

　　轻轻……向前……一……点。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只有……他指尖前方的……一小片空间……骤然……变得……绝对……“空无”。

　　仿佛那一片区域的所有规则、所有能量、所有存在……都被……简单地……“删除”了。

　　下一瞬。

　　这股“删除”的力量……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作用于……我的……胸膛！

　　作用于……我那颗……疯狂跳动、挣扎反抗的……

　　异变心脏！

　　“噗——！”

　　一声……轻微到极致的……闷响。

　　我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

　　戛然而止。

　　我……难以置信地……低头。

　　看向……自己的胸膛。

　　那里……

　　没有伤口。 没有血迹。 甚至没有能量溃散的痕迹。

　　只有……

　　一个……拳头大小的……绝对的……空洞。

　　一个……边缘光滑如镜、直接贯穿了前后、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长出过任何东西的……

　　空洞。

　　我的心脏……

　　连同周围的血肉、能量、骨骼……

　　被……

　　简单地……

　　“删除”了。

　　力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散。

　　视线……迅速……暗澹。

　　意识……不可逆转地……向着……冰冷的深渊……滑落。

　　右手……无力地松开。

　　那柄陪伴我征战、饮血的青铜断戟……“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弹动了一下……便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

　　要……死了吗……

　　最终……还是……

　　……失败了……

　　……作品……

　　最后的念头，破碎，沉沦。

　　然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瞬……

　　那灰袍人……那双虚无之眼……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越过了正在软倒的我……

　　看向了……我身后……某处……空无一物的……黑暗？

　　他的眉头……似乎……几不可查地……微微……皱了一下？

　　仿佛……看到了……某种……意料之外的……东西？

　　紧接着——

　　我那只……已然无力垂落的……左手……

　　手臂上……那道……代表着冥棺烙印的……漆黑图案……

　　在那心脏被“删除”、所有力量溃散的……最终时刻……

　　竟然……

　　没有……随之暗澹！

　　反而……

　　勐地……亮起了……一丝……

　　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

　　暗红色……光芒！

　　就仿佛……

　　有什么东西……

　　一直……潜伏在……这烙印的最深处……

　　直到此刻……

　　才终于……被……彻底……激活！

　　嗡……

　　一声……仿佛来自……万古洪荒之前的……低沉嗡鸣……

　　从那烙印中……悄然……扩散而出……

　　响彻在了……

　　这片……死寂的……终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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