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再见红王

　　戏道古藏

　　光秃秃的石峰如同利剑，刺破灰界铅灰色的天幕，在这片死寂的荒芜中显得格外孤绝。

　　山峰之巅，一个身影正百无聊赖地坐着。

　　他脸上涂着夸张的白灰，鼻尖一点白色尤为醒目，正是丑角。

　　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拨弄着几颗石子，让它们在手心，手背和指缝间跳跃、碰撞，发出单调而清脆的哒哒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踏着石阶缓缓传来。

　　丑角拨弄石子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倏然抬头，那双藏在油彩后的眼睛瞬间亮起，如同被点亮的星辰。

　　只见一个披着暗红色戏袍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拾级而上。

　　袍袖在微风中轻拂，带着某种亘古的韵律。

　　来者面容俊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黄昏社的红王。

　　“咿呀！！！！”

　　丑角发出一声尖锐而充满喜悦的怪叫，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的提线木偶，双脚猛地一蹬地面，噌的一下便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直直朝着红王的怀里扑去！

　　“好了，好了.......”

　　红王似乎早已习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接住扑来的丑角，如同安抚一只躁动的小兽，温柔地抚摸着他那布满油彩的头发。

　　“不就下山两天么，怎么搞的........”

　　丑角埋在红王怀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似乎还想继续咿呀着表达自己的思念。

　　然而，他的声音却突兀地戛然而止。

　　他猛地从红王怀中抬起头，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凝重。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锋，死死锁定远处天际的某个方向，周身原本滑稽无害的气息骤然一变，散发出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般危险而暴戾的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红王似有所觉，轻轻拍了拍丑角的脑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了，是客人来了，不许无礼。”

　　闻言，丑角周身那危险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瞪了远空一眼，但还是乖乖地收敛了所有敌意，重新蹲到一旁，捡起地上的石子，再次百无聊赖地玩了起来。

　　只是那眼神，依旧时不时警惕地瞟向远方。

　　几乎在丑角收敛气息的同时，一道深红色的流星划破灰界永恒灰暗的天际，以一种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带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朝着石峰之巅疾坠而来！

　　流星在峰顶上空骤然停滞，光芒收敛，一道身披深红斗篷，脸覆狰狞死神面具的身影缓缓落下。

　　正是张可凡。

　　他站在红王面前，目光透过面具，落在对方那俊美而年轻的脸上。

　　这张脸，很难让他和上一个世界重启前的“陈宴”联想在一起。

　　此刻的红王，气质深邃如渊，带着一种将万物视为棋子的超然，与他印象中的阿宴判若两人。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竟都陷入了沉默。

　　石峰之上，只有灰界永恒的风声呜咽，以及丑角手中石子碰撞的单调回响。

　　最终还是红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嘴角那抹笑意不变，声音温和地开口：

　　“张可凡，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死神吧。”

　　张可凡闻言，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他能感觉到，红王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低沉：

　　“张可凡，就这样称呼我就行了。”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红王。

　　“红王......或者我还是称呼你另一个名字，陈宴。”

　　听到“陈宴”这个名字，红王脸上那永恒不变的笑意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轻轻摇头：

　　“还是称呼我为红王吧。不然等陈伶听到了，会起误会的。”

　　张可凡看着对方，心中了然。

　　陈伶是红王此世布局的关键，是承载“嘲灾”的容器，也是他倾注了心血的弟子。

　　红王不愿因一个过去的名字，引起陈伶不必要的胡思乱想。

　　见红王如此表态，张可凡也不再纠结于称呼。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切入了正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

　　“你决定好了吗？其实未来也并非需要你牺牲自己，我完全能让你假死脱身。

　　赤星.......也并非完全无法战胜。”

　　哪曾想，红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笑容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绝。

　　“时间上来不及了。

　　你有你的布局，我也有我的想法。

　　虽然我们俩是合作关系，但必要情况下.......我自己肯定会留下后手。”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仿佛在暗示着更深层的计划，一个连张可凡也未必完全知晓的备用方案。

　　见状，张可凡也不再强求。

　　他深知红王的性格，一旦决定，便绝不会回头。

　　他今日前来，也并非是为了改变红王的决定。

　　于是，他缓缓说出自己的目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分量：

　　“我来这里，是要找你帮个忙。”

　　红王眉梢微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哦？连执掌终末的死神，也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说来听听。”

　　张可凡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正在前往融合派的身披大红戏袍身影。

　　“是关于......”

　　等红王听完后，不由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玩味和了然：“原来如此。

　　借势而为，将计就计......不愧是死神。

　　好，这个忙，我帮了。”

　　交易达成，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石峰之上，风声依旧。

　　丑角依旧在玩着他的石子游戏，仿佛对两位足以影响世界走向的存在之间的对话毫无兴趣。

　　张可凡最后看了一眼红王，又瞥了一眼旁边看似懵懂实则深不可测的丑角，不再多言。

　　深红斗篷一振，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息间消失在灰蒙的天际。

　　待张可凡离去后，丑角才丢下手中的石子，再次蹭到红王身边，歪着头，发出含糊的咿呀声，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红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目光却依旧望着张可凡消失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着算计探究，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期待。

　　“棋子已然落下，舞台即将搭成.......”

　　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

　　“只是，这位提前窥见终局的‘死神’.......你的入局，究竟会将这盘棋，引向何方呢？”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丑角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远方的天际，铅灰色的云层缓缓移动，将稀薄的阳光切割成斑驳的光影，投洒在这片古老而孤独的戏道古藏之上。

　　山风呜咽，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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