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大道有缺

　　一片茫茫无际的虚空之中，玄宸天域如同一座巍峨而孤独的浮空大陆，静静悬浮。

　　而在其下方，无间渊虚如同扭曲的暗影，漆黑纯炼的能量正以前所未有的态势向上翻涌、侵蚀。

　　沈墨璃轻而易举地寻到了渊虚的边界，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天域与渊虚共存的宏观形态：

　　并非简单的上下叠加，而是一种扭曲的、近乎病态的共生，如同光与影在激烈地互相吞噬。

　　压下心中的震撼，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神识，如丝如缕般靠近那片纯粹的黑暗。

　　“你来了，沈墨璃。”

　　一道奇异的共鸣之声在她前方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着她的神魂。

　　前方虚空中，一团不断流转变幻的能量缓缓凝聚，它并非沌衍纯净的白，也非虚烬深邃的黑，而是一种……令人不安的、不断相互吞噬又试图分离的灰。

　　“衍？”沈墨璃瞳孔微缩，难以置信，“你为何在此？这是……？”

　　“他当然在此。”另一个尖锐而充满恶意的声音自同一团能量中迸发，带着讥诮，“我们……已然如此。”

　　沈墨璃瞬间明悟，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你们……融合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周身金光隐现，构筑起防御。

　　“衍！我如何能帮你！”沈墨璃稳住心神。

　　那团灰影似乎波动了一下，属于沌衍的温和力量艰难地占据主导，试图安抚：“沈墨璃，吾定不会伤你。无需畏惧。”

　　“也无需救吾。”他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甚至是一丝……疲惫。

　　“为何？”沈墨璃追问。

　　“哈哈哈！”虚烬的声音猛地压过了沌衍，“他当然不会伤你！若非为了你，强行干预叶凡与江澜的命轨，透支本源平衡秩序，他何至于这么快就与我纠缠至此！”

　　“因为我？”沈墨璃目光锐利地刺向那团灰影，“是因为那次重组肉身的雷劫？”

　　“不错！”虚烬痛快承认。

　　“非也。”沌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那次干预，不过是压垮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的倾颓，早已开始。沈墨璃，你无需为此挂怀。”

　　沈墨璃沉默片刻，不再纠缠于此，直指核心：“据我所知，那次干预，你也出手了，虚烬。”

　　“是又如何？”虚烬的声音带着玩味，“保住叶凡，自然符合我的利益。”

　　“但他已脱离你的掌控。他的灭杀空间与吞噬黑雷，早已进化蜕变。”沈墨璃紧逼不放，她不相信虚烬会做亏本的买卖。

　　“那又如何？他的力量根源，终究源自于我！”虚烬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扭曲的自豪，随即话锋一转，充满诱惑，“沈墨璃，你很敏锐。那你再猜猜，我们，甚至这整个天域，究竟在隐瞒什么？连天道本身，都可能被蒙在鼓里？”

　　“沈墨璃，离开吧。”沌衍的声音骤然插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带着所有人，立刻离开天域！”

　　“沌衍！我不同意！”虚烬立刻激烈反对，“凭什么要我们承担一切？！”

　　沈墨璃无视了虚烬的咆哮，她的灵觉疯狂预警，感知到天域苍穹之上，一股毁灭性的气息正在凝聚成恐怖的雷团。

　　“所有人？离开天域？衍，无数真仙，何处容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域的灵气已被污染，这与你二人如今的状态有关，是吗？”她语速极快，目光如炬。

　　“……是。”沌衍艰难地承认，“而且……此局，无解。”

　　“无解？”沈墨璃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信！衍，以你之能，以虚烬之诡，若非触及根本，何至于此！”

　　“她说得对！”虚烬像是找到了盟友，声音亢奋起来，“他只是不敢继续赌了！他想让你，让你们所有人都安全脱身，然后由我们这两个‘错误’的存在，与这片即将崩溃的天地一同殉葬！但我告诉你，休想！”

　　“虚烬——！”沌衍的声音带上了怒意，灰影剧烈翻滚，两种力量在其中疯狂冲撞。

　　“告诉我真相！”沈墨璃迎着那令人窒息的能量风暴，声音斩钉截铁。

　　知晓真相，才能知晓如何破局。

　　争斗骤停。

　　灰影暂时恢复了不稳定的平衡。

　　“沈墨璃，”沌衍的声音带着沉痛，“知晓此事，便等于将天捅破，再无回头之路。其重，你未必能承受。”

　　“我能承受。”她站得笔直，眼神坚定。

　　沌衍仍在犹豫，虚烬却已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诡异：“沈墨璃，以你的悟性，你觉得，真正的、完满的‘天道’，本该是何等模样？”

　　沈墨璃一怔，沉吟道：“……当是包罗万象，运行有序，生死轮回，各循其道。”

　　“说得好！”虚烬的声音带着激赏，“那你再看如今！玄宸天域与无间渊虚，本当如光与影，如阳与阴，相生相克，互为根基，维持着这宏大的平衡。你再看看现在！它们成了什么样子？！”

　　沈墨璃神识全力展开，细细感知。

　　天域与渊虚的能量不再交融循环，而是在边界处疯狂对冲、湮灭，充满了毁灭与死寂。“如今……两相倾轧，有你无我，是不死不休之局！”

　　“对！对！对！就是如此！”虚烬的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就如同我与沌衍！我们本是一体两面，是这天地平衡的具象！但现在，平衡已破，规则崩坏，我们之间，注定只能存其一！”

　　天空中的雷团已凝聚成毁灭之眼，紫黑交织的电蛇疯狂窜动，天道之威煌煌降临，要将这亵渎之言连同言说者一并抹除！

　　沌衍不再犹豫。

　　那团灰影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沈墨璃的元神护在核心，他的声音与虚烬的声音奇异地混合在一起，直接烙印在沈墨璃的识海最深处：

　　“玄宸天域与无间渊虚，本为大道所生的一体两面，如同太极之阴阳，互为其根，共生共长。秩序孕育无序之种，无序催生秩序之光……循环往复，归于大道……”

　　“然——”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世界本源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呃啊——！”沈墨璃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瞬间撕裂、碾碎！七窍之中，淡金色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溢出。

　　若非沌衍与虚烬合力构筑的屏障在最后一刻抵挡了绝大部分冲击，她早已形神俱灭。

　　那最关键的几个字，在恐怖的震荡中变得模糊不清，却有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如同闪电，强行劈入了她几乎溃散的意识中。

　　大道……有缺！

　　这认知本身，就带着几乎将她毁灭的重量。

　　半晌，混沌的识海才勉强恢复一丝清明。

　　衍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一丝微弱的期待，在她意识中响起：

　　「你……知吾之意了，是吗？」

　　沈墨璃抬起头，尽管眼前模糊，她依然能“感觉”到，那团即将在天道怒火中消散的灰影，正“注视”着她。

　　她缓缓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我……该当如何？”她声音沙哑地问。

　　“你？”虚烬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快意，“以身殉道，以你的混沌之躯填补那‘缺憾’，或可重定秩序！”

　　“荒谬！”沌衍厉声喝断，护着沈墨璃的力量又强了几分，“绝非仅此一途！混沌本源之力或可弥合，未必需要牺牲其主！”

　　“哼，混沌道基万载难逢，除了她，还有谁？！”虚烬反驳，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诡异的算计，“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一个治标不治本的缓兵之计。”

　　“说。”沈墨璃抹去唇边血迹。

　　“寻找一具……真正超脱于此界规则束缚的肉身与神魂，以其为基石，强行将天域与渊虚隔离开来，延缓最终的崩溃。”

　　虚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情愿，“但此法如同筑堤拦洪，堤坝终有溃散之日。当那作为基石的肉身神魂彻底磨灭之时，便是吾与沌衍再次陷入无序融合，天地迎来终末之刻！”

　　“你在暗指叶凡！” 沈墨璃的声音骤然转冷，眼中金芒乍现，周身气势凛然如出鞘利剑，“我不会选择殉道，更不会牺牲叶凡来换取苟延残喘！”

　　“衍，”她的声音稍微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洞察力，“你如今相对虚弱，力量失衡……是否因为其他几位金仙，已或多或少被虚烬的力量侵蚀？”

　　灰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属于沌衍的那部分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无奈与确认：

　　“……是。”

　　这一个字，仿佛抽走了他最后的气力。

　　“好！”沈墨璃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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