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渊道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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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脉古道蜿蜒如地底巨兽的肠腑,幽深不见尽头。

  寒气自岩壁渗出,凝成霜晶簌簌剥落,每一步踏下,都似踩在千年的沉默之上。

  陈薇恩拄剑前行,灰布弟子服的袖口早已被血与汗浸透,边缘撕裂处翻卷着发黑的线头。

  她体内经脉七成重塑,尚未稳固,每走一步,新生的灵络便如针扎火灼,痛意直刺神魂。

  可她没有停。

  黑焰在她掌心低伏,像一头蛰伏的兽,随时准备撕裂这万古沉寂。

  她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道月白身影——墨渊走在最前,玄色披风猎猎,右臂缠绕的剑纹随地脉波动明灭不定,仿佛与这渊脉同频共振。

  突然,他身形一晃。

  “墨渊!”陈薇恩疾步上前,却见他单膝跪地,额角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呼吸紊乱,瞳孔剧烈收缩,识海深处炸开一幕尘封千年的画面——

  雪夜,昆仑之巅。

  五岁的他蜷缩在廊柱后,眼睁睁看着母亲立于殿前,手中长剑直指苍穹,声音清越如钟:“女子练剑,何罪之有?剑道无别,唯心所向!”

  话音未落,三位长老同时出手。

  剑光如霜,斩断誓言,也斩断了她的命。

  他扑出去,小小身躯挡在母亲身前,右臂一凉——那一剑,贯穿骨肉,留下永不愈合的旧伤。

  记忆如刀,剖开千年封印。

  “原来……”墨渊咬牙,喉间溢出一声沙哑低语,“我也曾是那个‘不该说话’的人。”

  风在古道中呜咽,仿佛回应这迟来千年的悲鸣。

  陈薇恩站在他身后,指尖微微颤抖。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知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昆仑少主,而是和她一样,背负着被抹杀的真相、被禁锢的言语、被斩断的命途。

  她伸出手,轻轻搭上他的肩。

  指尖触碰刹那,腕间古剑嗡鸣,掌心玉佩骤然发烫。

  两物共鸣,青光自掌缝迸射,直映岩壁——

  虚影浮现。

  九位女子并肩而立,衣袂翻飞,剑指苍穹。

  她们以剑魄为引,将一缕心火封入渊脉深处,化作“心火种子”。

  画外音渺远如风:“若有一日,双纹共鸣者至,便是真相重见之机。”

  陈薇恩怔住。

  双纹共鸣者?她与墨渊?

  她低头看向掌心——玉佩与古剑纹路严丝合缝,青光流转,竟与墨渊右臂剑纹同源同脉。

  “这不是巧合。”她喃喃。

  寒鸦振翅而起,黑羽划破幽暗,飞至古道顶端。

  那里悬着一座石钟,表面刻满断裂的剑痕。

  它俯冲而下,喙尖精准啄击钟心——

  钟声荡开,如涟漪席卷整条古道。

  刹那间,岩壁上幽蓝纹路次第亮起,如同沉睡的血脉被唤醒。

  地脉震颤,寒流回旋,一道石门自深处缓缓升起,露出其后悬空祭坛。

  三人一兽踏阶而上。

  祭坛由整块寒玉雕成,悬浮于深渊之上,四角立着断裂的剑碑,碑文残缺,唯余“女”“剑”“封”“渊”四字。

  中央冰棺静立,寒气凝而不散,内中封着一柄断裂古剑,剑脊铭文依稀可辨——

  “玄渊”。

  墨渊瞳孔骤缩,声音罕见地发颤:“这是……初代昆仑剑主的佩剑!传说中,它随主人战死封渊之战,早已湮灭……”

  可眼前之剑,断口如新,剑魄未散。

  陈薇恩缓步上前,心跳如鼓。

  她不知为何,体内那缕黑焰竟自行躁动,仿佛与棺中之剑有着血脉相连的共鸣。

  下一瞬,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剑魄自她心口飞出,轻颤着,与冰棺中断剑遥遥相吸。

  寒鸦落下,双爪在棺盖划出三道痕迹——起手式,正是“素心引”。

  她猛然顿悟。

  这不是终点。

  是钥匙。

  “她们把真相,锁在了昆仑地宫最深处。”她低声说,目光如刃,“而这把剑,是打开它的第一道门。”

  墨渊缓缓起身,右臂剑纹仍在隐隐作痛,可他的眼神已不再回避。

  他望向她,风拂过两人之间,卷起她发梢一缕晨露未干的碎发。

  “你怕吗?”他问。

  她笑了,剑尖轻点地面,黑焰缠绕而上:“怕,但更想走完。”

  话音落时,整座祭坛忽然轻颤,冰棺表面浮现出一道凹槽,形状与白露剑令完全契合。

  风,悄然止息。

  暗处,一道佝偻身影缓缓浮现。

  孙嬷嬷立于石门阴影之中,手中紧握那枚泛着微光的白露遗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望着祭坛上那道倔强的背影,嘴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缓缓抬手,将剑令递向凹槽。

  机关启动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那螺旋阶梯自祭坛之下徐徐旋开,石阶泛着幽蓝微光,仿佛以寒髓为骨、以岁月为泥铸就,盘旋向下,直没入无边黑暗。

  冷风从地底倒灌而出,带着远古铁锈与血火的气息,吹得祭坛上残碑嗡鸣,剑痕震颤。

  孙嬷嬷立于石门边缘,掌心最后一丝温热随着白露剑令的嵌入而消散。

  她佝偻的身影在幽光中显得格外苍老,仿佛这一步,耗尽了她守护半生的执念。

  她望着陈薇恩的背影——那曾是白露的影子,如今却比白露更锋利、更倔强。

  “带她回来……”她声音沙哑,像枯枝划过冰面,“白露没能走完的路,你替她走。”

  风雪骤起,自祭坛四角卷入,将她的身影裹挟而去。

  那佝偻的轮廓在风中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缕霜痕,消散于渊道尽头。

  无人知晓她归往何处,只知她一生守令,终将火种交付。

  就在此时,脚步轻响自古道回廊传来。

  青奴背着一只铁匣而来,哑女无言,眉间却有烈火燃烧。

  她手中寒髓铁尚未冷却,薪火露的微光仍在剑匣表面流淌,九枚铁牌悬于匣沿,每一块都刻着一个名字——惊鸿盟初创九人,皆为被废、被逐、被囚的女子剑修。

  她们的名字曾被抹去,如今却被铸进这不灭之匣。

  她将传火剑匣轻轻置于阶梯入口,动作庄重如祭。

  九枚铁牌忽而齐鸣,金石交击之声清越悠远,似九剑同吟,似九魂共誓。

  那声音不响于耳,而响于心——每一个曾被折断剑脊的女子,都在此刻睁开了眼。

  陈薇恩立于阶前,惊鸿剑在掌中轻颤,黑焰自剑柄缠绕而上,与她心口那缕躁动的剑魄遥相呼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腕上厚茧斑驳,那是日复一日挥剑留下的印记;掌心玉佩温热未退,与墨渊的断玉佩共鸣不止。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阶梯……不是通往昆仑地宫。”她喃喃,“是通往‘她们’的记忆。”

  墨渊站在她身侧,玄色披风早已被他扯下,掷于风中。

  右臂裸露,剑纹如活物般蜿蜒,青色脉络与她肩胛处悄然浮现的混沌纹路竟如镜映照,一阴一阳,一断一续,仿佛本是一体双生。

  他冷笑,眸光如刃:“它早不是我的家了——从他们杀我娘那天起。”

  风掠过他眉骨,吹起碎发,露出那双藏了千年寒霜的眼。

  可此刻,那寒霜之下,竟有一点星火悄然燃起。

  “但现在,”他转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低沉却坚定,“它可以成为……我们的战场。”

  话音落,他率先迈步,踏入螺旋阶梯。

  陈薇恩紧随其后,惊鸿剑横于身前,黑焰如龙缠绕。

  寒鸦振翅,化作一道黑影盘旋于顶,双瞳含霜,警觉地扫视深渊。

  青奴未动,只将手抚上剑匣,默默闭目——她在以心火为她们引路。

  阶梯越深,空气越凝重。

  石壁之上,浮现出无数残影:有女子被废去灵根时的嘶吼,有剑折断时飞溅的血珠,有焚剑台上升腾的烈焰……那些被抹杀的历史,正在地脉记忆中缓缓复苏。

  忽然,墨渊脚步一顿。

  他抬头,望向深渊尽头——

  黑暗中,一点微光闪烁。

  不,不是一点。

  是九点。

  如九星悬空,似九眸低垂。

  每一双眼睛,都曾照亮过苍澜的夜;每一缕光,都曾燃烧过不被允许的剑心。

  她们在等。

  等一个名字能被刻上剑碑的女子。

  等一柄能斩开宿命的剑。

  等一场,足以改写天地规则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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