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阴德钱落白骨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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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树君追上高淑画时,山风正卷着她的旗袍下摆,月光在她眼尾朱砂痣上凝成一点血珠。他攥着短刀的手松了又紧,到底没忍住开口:“那什么……你这张皮看着总像要吃人似的,要不等事儿了了……”
“闭嘴。”高淑画的青铜杖在地上敲出火星,洞外传来野鸦惊飞的啼鸣。
她侧过脸,丹凤眼在阴影里眯成冷刃,“你当修行者是戏班子里的花旦?换皮要剥去半层魂魄,你当是换件褂子?”
林树君后颈一缩。
他望着高淑画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陈女士家那本《修行录》里的高钟离——画像上的人也是这般冷硬,像块淬过寒潭的青铁。
他挠了挠鼻尖,把后半句“换张圆脸看着亲切”咽回肚子里,转而指向溶洞深处:“那三十五个姑娘的命魂……”
“在洞底石棺里。”高淑画转身往溶洞更深处走,青铜杖上的符咒忽明忽暗,“我背不动,你得搭把手。”
林树君跟着她踩过积水,靴底突然碾到什么脆响。
他低头一看,月光透过洞顶裂隙漏下来,照见脚边散着些暗黄色的纸——不是普通冥币,边缘压着细小的云纹,中央印着“阴德”二字,在积水里浮浮沉沉。
“阴德钱。”高淑画的声音从前面飘来,“别乱碰,捡多了压运。”
林树君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冥币,又触电似的缩回。
他想起张承轩说过,冥市鬼市流通的阴钱分三种,最凶的是血钱,最善的便是阴德钱——可这荒山野岭的溶洞里,怎么会有阴德钱?
“你捡一百张试试。”高淑画停在石棺前,青铜杖往地上一戳,“捡得起来再说救人的事。”
林树君咬了咬牙,伸手抓起一把。
出乎意料的是,冥币不像普通纸钱那样绵软,反而带着股暖烘烘的温度,像是刚从灶台上揭下来的烙饼。
他数到第九十九张时,最后一张突然粘在地上,他用力一扯,那纸“刷”地撕开道口子,露出下面半截白骨。
“婚宴的宾客呢?”高淑画突然开口。
林树君手一抖,冥币撒了满地。
他想起三天前在陈彤老家见到的诡异婚宴——红绸挂在老槐树上,三十五个新娘端坐在八仙桌前,可满堂宾客在他踏进院子的瞬间就不见了,只剩空碗空碟“叮叮当当”摔在地上。
“那些人不是人。”高淑画蹲下来,指尖抚过白骨的指节,“五十年前,这溶洞是义庄。兵荒马乱的年月,死了人没人收,守墓人就把尸体堆在这里,用邪术养孤魂当活靶——新娘是活祭,宾客是孤魂,凑成一场冥婚,给守墓人续阳寿。”
林树君喉结动了动:“那阴德钱……”
“你捅穿守墓人木胎那天,那些孤魂终于能入轮回了。”高淑画扯下一片冥币,火折子“滋啦”一声窜起蓝焰,“他们谢你,就留了阴德钱。这东西沾着善念,压得住怨气,压不住贪心——你刚才要是捡满一百张……”
她没说完,林树君却听懂了。
他望着满地冥币,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还对着白骨堆撒谎,说“这桌菜是佛跳墙,那桌是松鼠桂鱼”,其实根本没准备吃的,不过是想拖延守墓人动手的时间。
“对不住啊。”他蹲下来,对着白骨堆轻声说,“我那会儿兜里就俩馒头,实在没法请你们吃好的……”
话音未落,洞顶突然落石。
林树君抬头的瞬间,整堆白骨“轰”地塌了下来!
碎骨混着泥沙劈头盖脸砸下来,他本能地翻滚躲避,短刀“当啷”撞在石棺上。
等他爬起来时,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碎石划开几道口子,额角还挂着血珠。
“鬼、鬼在夹道欢送!”林树君狼狈地拍着身上的骨渣,抬头却见高淑画抱着臂站在石棺旁,青铜杖上的符咒烧得噼啪响。
她望着他身后的白骨堆,丹凤眼微微眯起:“欢送?”
林树君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刚才崩塌的白骨堆里,竟整整齐齐立着两排碎骨,像是有人用线串起来,在他刚才躲避的路径两边排成了夹道。
山风灌进溶洞,碎骨互相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像极了鼓掌的声音。
林树君拍着后背的骨渣往高淑画那边跑,靴底碾碎两片碎骨,发出细不可闻的脆响。
他额角的血珠顺着眉骨滚进眼眶,辣得他直眨眼睛,偏生还要扯着嗓子喊:“您瞧这架势!我就说鬼在夹道欢送——”话没说完自己先泄了气,踉跄着在石棺前站定,抬手抹了把脸,指腹沾着血和泥,活像被野狗追了十里地的倒霉蛋。
高淑画的青铜杖尖挑起一片碎骨,符咒在杖身流转如活物:“欢送?”她丹凤眼尾的朱砂痣随着挑眉轻颤,“你且看这些骨茬。”林树君顺着杖尖望去,这才发现每截碎骨的断面都朝着他方才躲避的方向,像是被精心调整过角度——那些“咔嗒”声哪里是碰撞,分明是骨茬轻叩石面,节奏竟与他心跳同频。
“合着是给我鼓掌?”林树君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扯下衣角擦脸,“我给孤魂野鬼撒了俩馒头,人家还回我一场‘谢谢惠顾’的仪式?这买卖做得……”他突然噤声,盯着脚边飘起的阴德钱。
月光穿洞而来,那些暗黄纸页在风里打着旋儿,倒真像极了酒楼里抛洒的喜钱。
“阴德钱沾善念,聚则成运,散则为光。”高淑画忽然开口,青铜杖在石棺盖上划出一道深痕,“这溶洞底下压着条阴脉,本是块养魂的福地。你破了守墓人的局,孤魂得了解脱,便把积攒的阴德钱散在这里——算是谢礼,也算给后来人指路。”
林树君蹲下身,指尖悬在一张冥币上方不敢碰:“指路?指什么路?”
“自然是……”高淑画尾音轻挑,眼尾朱砂在阴影里泛着妖异的红,“指福地的路。如今阴脉松动,这处福地怕是要开了。”她忽然笑了,青铜杖往怀里一拢,“我高家祖宅底下也压着块福地,开的时候能引三千里阴火炼魂,那才叫——”
“打住!”林树君猛地站起来,裤腿沾着的骨渣“簌簌”往下掉,“您这是怕我不懂什么叫‘炫富’?合着修行界也流行晒家底儿?”他搓了搓后颈,想起陈女士那本《修行录》里写的“福地分九等,一等养神,九等养疥癣”,心里愈发憋闷——他连疥癣级别的福地都没摸过边儿,眼前这位倒好,开口就是祖宅压福地。
高淑画似笑非笑:“怎么?你还能有——”
“巧了。”林树君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照见他发梢的泥点,“前儿老神棍给我发消息,说纣市东头的破庙底下有块福地,非塞给我个名额。您说这算不算缘分?”他故意把“老神棍”三个字咬得极重——那是高淑画最看不上的江湖骗子,专爱用黄表纸画符糊弄人。
高淑画的青铜杖“当”地磕在石棺上。
她盯着林树君手机屏保,丹凤眼难得地睁圆了些:“东头破庙?那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杖身的云纹,“你倒是好运气。”
“您倒是说说这福地到底有啥用?阴德钱又该咋用?”林树君往前凑了半步,鞋尖几乎蹭到高淑画的旗袍下摆,“我前儿在陈彤老家踩了冥婚的场子,后脚就撞见白骨堆鼓掌,再这么下去——”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高淑画突然转身往洞外走,青铜杖在积水里划出银亮的线,“跟紧了,阴脉松动时山体会塌,你不想被埋在这儿给孤魂当伴儿吧?”
林树君望着她挺直的背影,把到嘴边的“你倒是会吊人胃口”又咽了回去。
他弯腰捡了张阴德钱塞进口袋——就一张,压在钱包最里层,权当护身符。
走过白骨堆时,那些碎骨突然“哗啦”一响,像是有人在他背后挥了挥手。
他没回头,只加快脚步跟上高淑画。
“那守墓人为啥选这儿?”快到洞口时,林树君突然问。
山风卷着他的衣摆灌进领口,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高淑画在洞口停住脚步,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五十年前公墓收费,穷人死了连块薄木板都买不起。守墓人说‘我替你们收尸,你们替我养魂’——多好的买卖。”她侧过脸,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刺眼,“后来他养的魂多了,就想拿活人续阳寿,这才弄出冥婚的局。”
林树君望着洞外黑黢黢的山影,突然想起陈彤说过她奶奶临终前总念叨“对不起红绸子”。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阴德钱,那点温度透过布料熨着掌心,像块小太阳。
纣市的夜比山里暖些。
冥店的门帘被风掀起又落下,“哗啦”声里混着二锅头的香气。
张屠夫捏着手机,后槽牙咬得腮帮子鼓成个包:“费队长?林树君又咋了?啥?溶洞里塌了半座山?他倒好,不仅活着出来,还捡了阴德钱?”
“咋的?”福先生从柜台后探出头,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那小子又捅娄子了?”
张屠夫把手机往桌上一摔,酒碗里的酒溅出半盏:“娄子?人家这是捅了福地的门帘子!费队说山底下阴脉动了,指不定过两天就得开——”他突然压低声音,“您说这小子是不是命里带煞?咋好事儿坏事儿全让他赶上了?”
福先生眯起眼,算盘珠子停在“九”的位置。
他摸出块黑驴蹄子擦了擦,嘴角慢慢往上勾:“有意思。前儿还说他是块生砖,现在倒成了引火石——”他忽然抬头看向门口,风掀起门帘,吹得墙上的“冥”字幡哗啦作响,“老张,把那坛三十年的女儿红搬出来。这小子啊,怕是要搅得纣市的水……”他没说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林树君出溶洞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他摸出来一看,是费队长的未接来电,还有老神棍的消息:“小保安在我这儿吃炸糕呢,你啥时候来接?”他对着山影活动了下酸麻的肩膀,把阴德钱从钱包里掏出来又塞回去——等回了纣市,该给费队打个电话,再去老神棍那儿把小保安接回来。
至于福地的事儿……他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月亮,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反正日子还长,总得慢慢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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