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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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兵马的异动,自然是瞒不过定难军哨骑的眼睛。

  得知宗翰竟然放弃了鏖战,主动东撤。

  上至陈绍,下到前线将士,都十分着急。

  其实鞑子只是出现了颓势,并未有很大规模的伤亡,至今死亡最大的将领,就是先锋完颜昌。

  陈绍本来以为,按照鞑子凶残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宗翰这个人.

  确实是可怕,是一个很强大、很值得警惕的对手。

  不弄死他,女真人卷土重来的几率不低。

  安肃前线,喧嚣的马蹄声和人声,弥漫在四野;

  远处的雷声滚滚,大地上翻腾着泥浆,马蹄陷进去很难再拔出来。

  城头女真兵马严阵以待,但此时看不见人影,周围只见竖起的兵刃。

  这个时候,攻城是根本不现实的。

  李孝忠带着亲兵小队往西赶了一会儿,雨势愈来愈大了。

  遮天的雨幕,让他心中阴郁,闷闷不乐。

  老天是公平的,去年用暴雨拦住了鞑子的脚步,没能及时占据云内,让定难军有机可乘。

  今年依然是暴雨,让定难军很难打破安肃,追击宗翰。

  因为要轻装简行,宗翰几乎将所有的物资,全都留在了安肃城。

  只带了一些吃的。

  连女真人最看重的甲胄都脱了。

  这架式,明摆着去了白沟河也不准备打,而是卷动宗望的人马,与他一起北撤。

  张天望也被淋得浑身湿透,大声道:“将主,他们这是要丢下安肃守军,逃回幽燕了?”

  李孝忠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应该是了,这群鞑子是被遗弃的兵马,试着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投降。”

  “那是完颜娄室,怎会投降!”张天望是从辽地逃到夏州的,对女真鞑子,尤其是西路军,十分了解。

  “就是那个耶律马五,也不是易于之辈,若是一直下雨,就得想其他办法攻克安肃城。”

  李孝忠叹了口气,“派人提醒涿易二州的守将,一定要仔细提防,若是在河北灭不掉鞑子主力,我看代王也不会善罢甘休。下一个主战场,应该会是幽燕。”

  张天望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去传话。

  在他看来,定难军要一口吃掉女真两大主力,实在是有些胃口太大了。

  你们也是第一次来河北,女真鞑子甚至都是第二次来了。

  你们的老巢在西北,人家就在北边,占据了幽燕,比你们还近。

  而且兵力也没有形成优势,女真甲士也非弱旅,主帅又是宗翰、宗望这种,怎么就让你轻松灭掉了。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张天望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定难军从上到下,都有这个灭掉他们主力的想法。

  从代王,到三大主帅,甚至是军中武将士卒。

  他是败军之将,从女真铁蹄下逃出来的,心境和定难军这群人不太一样。

  真正和定难军类似的,其实就是他们的对手女真甲士。

  两边都是处于绝对的巅峰期,从起事开始就未尝一败,所以心中有一股昂扬战意,有睥睨天下的勇气和志气。

  我不管你是谁,我逢战必胜,就是要灭了你。

  两方撞在一起,就是针尖碰麦芒。

  而定难军,更是士气如虹的时候。

  因为陈绍是从西北,灭亡一个夏国之后,继承了全部的西夏土地和资源。

  再加上他没有曹操的诸曹夏侯之类的宗族,没有完颜阿骨打那些部落贵族,不需要先给他们让利,给他们的子弟安排爵位和利益。

  这让定难军可以做到能者居上,军功获取的公平程度,要远超世上所有军队。

  所以才爆发出如此强横的战斗意志。

  士兵们如此,眼看昨天还和你并肩作战,称兄道弟的哥们,今天就成了武官,你不眼红?

  即使是战死了,或者受了伤,那也有丰厚的抚恤,大家都看得到,瞧得见。

  如今被暴雨阻拦,夏州兵上下心急如焚,但是也无可奈何。

  有点像当年张觉在平州反金,完颜阇母只能放弃进攻,在后方干等暴雨结束一样。

  此时河北的诸路人马,也已经确定了宗翰已经东进,所以结伴北上。

  而在幽燕一带,女真皇帝完颜吴乞买,亲率大军南下,前来策应迎接两路大军。

  女真两路人马汇合之后,便受到了定难军的猛攻,几乎每天都不停。

  双方战死人马极多。

  而完颜吴乞买到来之后,又征集燕地工匠、百姓,开始搭桥。

  水上搭建了十几道浮桥,无数的甲士、马匹、车辆,像一条长龙一样向北岸渡河。

  完颜吴乞买竖起皇帝的大旗,在北岸等待,看着一个个甲士渡过白沟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膻味道,是有人一直在白沟河捕鱼,充当军粮。

  完颜吴乞买看着岸边的契丹辅军,他们配给的军粮一直不多,所以只能是捕鱼维持。

  他对身边的武将说道:“完颜希尹在五回岭,败在几个鞑靼人手里,我经常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对待这些异族太严酷。”

  “当年老汗带着我们起兵,不就是因为契丹狗欺人太甚,要是我们不改,早晚北境土地上其他的部族,也会起兵反抗我们。”

  “如今出现了西蛮子这股大敌,我们今后恐怕真要变一变了。”

  在场的女真人有同意的,有反对的,吵吵嚷嚷十分喧闹。

  吴乞买摆了摆手,说道:“等宗望和宗翰回来,我们聚集勃烈极商议。”

  这句话一说,众人就不敢再胡乱发表意见,纷纷点头。

  勃烈极大会,在此时的金国,地位是很崇高的,拥有最高的决策权。

  举个例子,要是勃烈极上反对吴乞买当皇帝的票数足够多,那他这个金国皇帝就得下台。

  不过此时,女真贵族里,也有不少人盯上了勃烈极的位子。

  因为宗翰实力损耗严重,云内、容城和安肃,这丢下了几千女真甲士。

  加起来光是死掉的女真甲士,就有一万多,还有数不清的辅兵。

  两大心腹,也是他麾下最能打的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一个在大同被阵斩,一个被宗翰留在了安肃。

  西路军整体受损程度,接近一半,那你宗翰的地位,就得随之下降。

  若是能顺利撤回去,西路军中不少的将领,应该也会重新寻找靠山。

  宗翰的国论阿买勃极烈,就该让出来才对。

  ——

  太原城。

  河东也阴沉着天,连续的降雨刚刚停止不久。

  陈绍得知兴修的水渠、水库,起到了很好的蓄水作用,十分高兴。

  他特意派人回西北,让许进上奏报,说一下西北各地的天气,以及今年能否丰产。

  并且嘱咐各地,早早组建护农队,防止吐蕃人下来抢粮食。

  眼看收割在即,陈绍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对兵线的瞩目,转而重点关心农事。

  打仗从来都不是只看前线。

  虽然如今蔡京能调动大宋的辎重粮秣,来支援前线,但是陈绍自己地盘上的收入,其实是更重要的。

  这些收入,没有人能给你突然断了,就算是剩下了,那也是可以存起来当本钱的。

  来不及为不能全歼女真而扼腕,接下来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准备攻打幽燕全境了。

  其实战争的双方没有发生变化,只是战场从河北,到了幽燕。

  忙碌了一天,陈绍伸了个懒腰。

  推开书房,走到院子里,一阵秋风吹来,陈绍缩了缩脖子。

  进入九月之后,他就觉得天气有些凉,自己的身子也有些不如从前。

  饶是他年轻力壮,久坐劳心劳力,也有些吃不消。

  想起在西平府灭夏时候,那边的气温更低也没现在这么怯冷。

  看着越发壮硕的大虎,陈绍心中暗想,每天还是要抽出些时间锻炼。

  以前自己身体好,是因为每日都熬炼身体,打磨武艺。

  养生这件事,对于他这个职业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比如说李隆基,因为他太爷爷李世民和爷爷李治都有风疾,这让鸡贼的李隆基,从小就知道养生防风。

  从很年轻时候开始,他就吃药膳防风粥,煎服黄芪,补气固表。

  于是在人均寿命很短的李唐皇室,他愣是活到了将近八十岁,而且老当益壮。

  一大把年纪还能‘承欢侍宴无闲暇’。

  以前温柔可人的李师师,就很重视此事,如今更是跟着林娘子学了不少药理。

  只是她怀孕之后,行动不方便了,对陈绍的照顾也就没以前那么及时,否则陈绍估计被养的还要更滋润一些。

  回到内宅,陈绍来到种灵溪房中。

  此时她的小腹已经圆滚滚的,或许是孕妇火气旺,她穿的倒是轻薄。

  灯光昏暗,昏暗的光升起朦胧的黄晕,环环笑道:“你又忙到这个时辰啊?”

  陈绍微微一笑,对环环他从来不提那些政事和军务,说了她也听不懂。

  因为有林娘子这个专家贴身照料,这次孕期内,环环还算顺利。

  她的身材苗条修长,肩背十分单薄,即便已经孕身很久了,也也掩不住她纤细的体态。

  陈绍轻轻摸了摸,道:“都快生了,也没长点肉啊。”

  种灵溪笑着站起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又依偎在他怀里。

  感受着陈绍的胸膛,她心里一片安宁,想着得亏有夫君陪着,不然肚子一天天变大,可真吓人。

  人说怀孕的妇人就象身上揣着小火炉,是一点不假,初秋时候,只穿着一件松软的袍子,身上依然暖呼呼的。

  “林姐姐说,再过几天人家就要躺着,一天就只能起来几次。”

  陈绍抚摸着她的后背,笑道:“再过几天,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种灵溪原本还笑嘻嘻地,突然又有些紧张,小声道:“我听继母说,肚皮尖尖的,就生男孩儿。如果圆圆的,就生女孩儿,可我瞧来瞧去。也看不出是尖是圆,你快帮我看看。”

  陈绍笑着托着她的屁股,道:“她也只生了一个,哪里就总结出经验来了,亏你还信她。”

  种灵溪认真地说道:“可咱们家就她一个生过。”

  “不管生男生女,我都一样开心。”

  “那就好。”种灵溪吐了一口气,明显是真信了。

  都是丫鬟们嚼舌尖,说生了儿子对夫君有多重要,其实这有什么,以后接着生呗

  天色已晚,陈绍上床之后,就安静地躺在环环身边。

  虽然嘴上说着男女一样,但是对此时的陈绍来说,一个儿子无疑是重中之重。

  若这个儿子是原配正室生的,还是西军领袖种家的女儿生的,那就更好了。

  定难军急速扩张起来,需要的就是中下层有经验、会带兵的武官。

  可以迅速拉起一支队伍来,以战代练,快速成长起来。

  种家无疑就具备这个能力。

  如今老种在自己府上做参谋长,小种在前线当将军,两边算是很默契地合作起来了。

  若是环环顺利生下一个儿子来,定难军和种家的关系,就会更加稳固。

  大宋唯一有点战斗力的西军,再站到自己这边的话,陈绍想不到还有什么阻碍。

  他正想着的时候,环环突然又贴了上来,小声道:“夫君,其实你还是想要一个儿子对不对?”

  陈绍笑着握住她的手,用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环环给我生的,男女我都喜欢,你看阿锁不就知道了。”

  似乎是想到了陈绍对阿锁的疼爱,环环不禁又信了。

  她和陈绍握着手,一起瞪着眼看向夜色中黑黑的屋顶,说道:“你放心吧,我还会一直给你生的。”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酣睡的陈绍脸上,将正做好梦的懒人唤醒。

  这一夜陈绍睡得很香,他也是有些疲倦了,局势紧绷如此,纵然未曾亲自上阵厮杀,消耗的精力也着实不少。

  揉了揉眼睛,陈绍犹豫是否要抱着被子再赖一会儿床,房门响动,环环的侍女香儿捧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

  “老爷醒了,婢子伺候您洗漱。”香儿怯生生的,自家这姑爷身份变化太快,如今都是大王了。

  她也学着那些西域的狐媚子,叫自家大王老爷,说着蛮顺口的,而且显得亲近。

  其实这个叫法,在宋朝和之前时候,都是蛮夷的习俗。

  后来蒙古杀进来,才在中原流传开来。

  “王妃呢?”

  “王妃用膳之后,会去暖阁歇息。”

  香儿将铜盆放到榻边,将手巾浸透拧得半干,缓缓敷在陈绍脸上。

  感受着脸上火热带来的舒适,陈绍舒服地哼出了声音。

  感觉到小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按揉几下,随后便将手巾沿着他的颈项、胸腹向下擦了个遍。

  身上清爽后,又挤出这个时候的‘牙膏’,用牙刷蘸水之后,开始刷牙。

  在中原,宋朝牙刷的形制已与现代牙刷高度接近,由刷柄与植毛两部分组成。

  刷柄多采用竹、木、骨(虎骨、象牙、驴骨等)或角等天然材料制作,其中骨质刷柄因质地坚硬、易于保存,是当时较为常见的材质。

  在大宋,牙刷已成为大城镇中的日常用品,并形成了专门的售卖产业。

  《梦粱录》中就记载,“诸色杂货”条目明确记载有“刷牙子”,与木梳、篦子、漱盂等物品并列,说明牙刷已是寻常生活用品。

  至于牙膏,宋代官修医书《太平圣惠方》记载了“药膏药齿法”:用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膏,加入姜汁、细辛等药材,制成糊状“药膏”。

  这个时候,草原的鞑靼人,还是那种隔着十里地,就能闻到臭味的野人状态。

  西边就更不用提了,正处在黑暗时代,大街和茅厕差不了多少。

  要不是中原北方,多个异族轮番崛起,又一个比一个猛。

  最后养出一个蒙古杀戮机器出来,让中原的文明因此断了代,就照大宋这个发展下去,中原应该会有更辉煌、更灿烂的文明。

  陈绍也确实放松了一天,等他吃完早饭出来时候,已经是红日当头。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劳碌,陈绍叹了口气。

  迈步到了节堂,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苦干。

  陈绍坐下之后,翻读今日的奏报。

  突然,来自汴梁的一封奏报,让他目瞪口呆。

  仔细又看了一遍,陈绍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近来赵佶的那些妖风,竟然都是吴敏给搅动起来的。

  这厮的目的,也足够令人无语,他竟然是为了投奔定难军。

  因为怕没有晋身之资,所以他别出心裁,要鼓动赵佶生乱,然后他趁机向定难军揭发检举。

  这些事,被王寅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利用手中的证据和情报,慢慢梳理了出来。

  陈绍确实被他整无语了,大宋朝堂,就是这么一群货在那勾心斗角,才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此恶心的一个人,陈绍是绝对不会用的。

  为了个人的所谓前途,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他难道不知一个执掌天下二十年的太上皇发动宫变,会对朝廷造成多大的损害么。

  此时,正是两个文明全力以赴,集中国力大决战的时候。

  此人之自私、阴暗,已经超出了陈绍的底限。

  在陈绍手下,确实有一些是他不喜欢的人,但陈绍依然给予了官职。

  千金买马骨,要的就是一个团结一切力量,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但是这种人,定难军的大门,永远不会为其敞开,他搞再多阴谋也是白费心思!

  放下奏报,陈绍不禁又想起赵桓来,他情愿如今的朝堂,多是赵桓这种人,也好过赵佶、吴敏之流。

  ——

  持续的暴雨终于停了。

  日头渐渐西移下去,直至落下山巅,将已经经过了两番易手的长干口前战场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长干口所控扼的河谷道路,蜿蜒在群山之间,分为三股,西南北面,皆有通途。

  而在东面方向,却是无路可通,需要向北过黑芦堤后绕行。

  所以要攻打安肃,就必须先打下长干口。

  原本长干口、黑芦堤和安肃城,互为掎角之势,是很难攻克的。

  但是现下,女真西路军马大举出走之后,留置在安肃防线的兵力太少。

  所以长干口再次被夏州兵袭取,黑芦堤也趁势拿下,但女真援军又是续至,因为河谷难以支持大部队同行,夏州兵的阵脚也远远谈不上稳固,同样在经过一天的死战之后,丢掉了长干口,只能以残兵困守黑芦堤,等待李孝忠的大军来援!

  安肃城的完颜娄室,明摆着是弃子,但是打的异常顽强。

  夜色当中,长干口的灯火早熄,也并未传来什么厮杀之声。

  以此刻女真兵力,还有匮乏的攻具,也实在没法拿下黑芦堤,只是围困而已。

  而在河谷中,三处道路交汇点,互相弓弩可以相接的军寨当中,只是弥漫着一股激战过后的血腥味道。

  本来就颇为草草、年久失修的寨栅,已然是七歪八倒,露出了大大小小的缺口。

  双方死伤战士的尸首,横七竖八,丢的得到处都是。

  暴雨过后,这般处理尸体,是容易引起瘟疫的。

  但是鞑子此时显然顾不上了,根本没有人收拾。

  从安肃城杀来的女真战士,还有从黑芦堤溃退的女真战士,此时都已然是疲惫万分,在日落之前终于打下了长干口的军寨之后,稍稍布置了一下警戒值守,不少女真甲士就随便寻觅了一个地方呼呼大睡过去。

  太累了,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

  饶是女真鞑子军纪一直严,但是也没有打过这么艰苦的仗,那些西蛮子根本不给你喘息的机会。

  往日的战事中,女真本部兵也是很少。

  所以就需要比对得更硬,机动得更深远,拼杀得更凶狠,才能获得胜利。

  而对手也往往就被女真铁骑机动扯动得阵脚大乱,被他们的凶悍吓得不敢捉对厮杀,结果就自行崩溃了,或者就是稍一接战就告大败。

  不管是灭辽,还是宗望的东路军南下,全都是如此。

  但是这次战事,女真军又拿出了深远机动作战的法宝,一开始也颇为顺利。

  就拿这次守安肃来说,因为完颜娄室的主动出城攻击,数万定难军在长干口河谷中骤然后路断绝。

  然后顺利地阵脚大乱,差点崩溃,按照以往经验,此时女真军上下都以为,下面无非就是一些扫尾的活计了。

  谁能想到,万余败军却脱网而出,然后就地反击,引得女真军必须回师弥补这些漏洞,这样往来奔袭,竟然是比以前与契丹军战还要辛苦!

  千百年渔猎为生的女真人,也没有见过这种“猎物”,钻到牢笼陷阱里了,还能跃起来咬你一口。

  此时出来攻城的女真人马合军在一起,守在长干口军寨中的女真人马,不过还剩下四五百之数,大半迫不及待的休息之后,在外值守的女真战士不过还有一二百人。

  这一二百女真战士,或者在外为游骑。或者终于想起来收敛同族尸首,继续修补寨防。或远或近,只是如游魂一般移动着。

  或许他们也知道,自己沦为了弃子,就看宗翰还会不会杀回来了。

  对他们来说,宗翰原本的形象,跟神差不了多少。

  除了老汗之外,就是他宗翰了!

  但是随着云内大同失守到现在,断断续续打了几年了,宗翰好像已经忘记了怎么打胜仗。

  他指挥西路军,还没有获得任何一场大胜。

  其实要是有上帝视角,此时根据天时地利人和,国力民力军力来分析战事的话,宗翰能够带着他们不吃大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但女真甲士可不管你这些,我们赢了十几年,怎么就突然开始打不动了。

  俺们将士们依然是能打能拼,打不赢肯定就是将主、元帅们的原因。

  在黑芦堤上,定难军的野利雄小心地注视着下面。

  在他旁边,有两处火堆在熊熊燃烧。

  定难军不同于鞑子,不会放任自己寨外的尸体随意腐烂泡发,若是造成疾疫横行,他们是要吃军法处置的。

  因为不管你战斗力如何,只要沾上了瘟疫,往往一支军马就废了。

  不论是友军尸身,还是女真战士尸身,都被分别拖往不同的火堆中,就地焚化。

  夜风之中,除了血腥味道之外,又平添了一种难闻的味道。

  这场仗打的虽然艰苦,但是野利雄也不当回事。

  在夏州的时候,他们经历过更绝望的,那就是当时还是敌人的定难军,在他们眼皮底下修建堡寨.

  那才叫难受。

  一点赢得希望都看不到。

  如今虽然艰苦,但是人人都有必胜之心,而且女真鞑子也确实是在撤退。

  只要守住,他相信肯定会有反击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西边突然几点火光跳动,马蹄声疾疾传来。

  他们黑芦堤上还没有动静,底下的长干口里休息的鞑子,已经先忙乱了起来。

  野利雄哈哈大笑,抓着兵刃匍匐在寨墙上,谨慎地探头查看。

  鞑子的箭术可是不赖,他可不想被射穿脑袋。

  “是我们的大军来了!”

  虽然不知道李孝忠是如何把兵马运到长干口之下的,但是野利雄知道,反击的时候来了。

  打完此战,就要推到安肃城下,赶紧扑开城门,去追杀鞑子的主力才是正道。

  而且东边此时,应该有七八座空城,等待着定难军去收复!

  这全都是战功啊!

  “西蛮子大队来袭,西蛮大军来袭!”

  女真鞑子的哨探呼喊之声,凄厉嘶哑,却有说不出来的惶急!

  闷雷一般的马蹄之声,随着他们的示警之声,也从夜空中传来。

  在这几名先锋巡骑燃动的几点火光之后,就隐约可以看见西面天际,隐隐通红一片。

  却不知道正有多少人马,正在如洪流一般,滚滚向这里涌来。

  野利雄沉声道:“赶紧起来,严防死守,把这些鞑子困死在下面,不能让他们过了黑芦堤!”

  一颗颗火把,插在寨墙上,看着友军山呼海啸般冲击长干口。

  鞑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想不明白,明明是败得不可收拾,逃窜出去的残部。

  却能冲出死地,拼死来战,这些西蛮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累。

  等到靠近之后,鞑子们这才发现,这群西蛮子浑身湿淋淋的。

  他们是从河里过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们又觉得十分荒唐,不肯相信。

  李孝忠站在连夜搭建的舟桥上,看着前面的攻势,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战事。

  破开这里,安肃就是一座孤城,若是能及时凿开安肃防线,冲过去和其他两路人马一起夹攻。

  说不定还能留下更多的女真鞑子,杀伤他们的主力。

  这次战事开启之前,代王就不断强调,此战最大的目的就是杀伤鞑子的主力。

  能杀多少是多少。

  把他们打的伤筋动骨了,下面还要继续追击,此战绝非以将鞑子赶出去为最终目的。

  哪怕是把鞑子赶出幽燕,夺回古北口,也不是定难军的目的。

  两边非得是不死不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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