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相见

　　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诸葛亮

　　他周身的恐怖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空间裂痕迅速弥合，混沌气流消散无踪。他一步迈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稳稳地站在了陆雪和林念面前，近在咫尺。

　　所有的毁灭杀意都收敛了，只剩下一种深沉到近乎窒息的痛楚与怜惜。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碰那近在咫尺、却被漫长岁月隔开了十六年的容颜，指尖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雪儿……”这一次，声音不再滚烫，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沙哑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惶恐，“……我…回来了。”

　　短短四个字，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击穿了陆雪最后的防线。

　　陆雪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一软，向前倾倒。

　　林凡闪电般上前一步，稳稳地将她拥入怀中。那熟悉的、带着淡淡寒梅冷香的温软身躯入怀的刹那，林凡感觉自己的心脏才终于重新开始了跳动。十六年的分离，十六年的寻找，十六年在神禁之地血雨腥风中积累的疲惫与冰冷，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怀中这具温软的身躯悄然融化。

　　他将脸深深埋进妻子带着清香的发丝间，贪婪地呼吸着那魂牵梦萦的气息，双臂收拢，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分毫。

　　“雪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愧疚与后怕，“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让你…等得太久…”

　　陆雪在他怀中颤抖着，压抑了十六年的泪水终于决堤，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回抱着他，纤细的手指深深嵌入他背后的战衣，仿佛害怕这只是一个醒来就会破碎的幻梦。她无声地抽泣着，肩膀剧烈耸动，将这十六年的委屈、思念、担忧、绝望……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绪，都化作滚烫的泪水倾泻而出。

　　这一刻，时间仿佛真的静止了。南天门外巨大的合金城墙，空中穿梭的流光梭车，远处投射而来的惊恐或好奇的目光……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对经历了漫长时空阻隔、终于紧紧相拥的夫妻。

　　林念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震撼心灵的一幕。母亲那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的脆弱和无助，那个从天而降、如同神魔般强大冷酷的男人此刻眼中流露出的、让他心头莫名悸动的痛楚和温柔……巨大的信息冲击着他的大脑。

　　父亲……这个男人……真的是父亲？那个只在母亲偶尔失神时喃喃提及、在那些老照片里见过的模糊影像……那个在他心中早已被时间磨灭、甚至带着一丝怨恨的“抛弃”他们的父亲？

　　他看着那张与自己酷似的脸，那双此刻盛满了对母亲浓烈情感的深邃眼眸，少年心中翻江倒海。有震惊，有茫然，有不知所措，更有一股他自己都无法清晰辨别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委屈？愤怒？渴望？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僵在原地，只能呆呆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高空中，紫萱静静悬浮着。她看着下方相拥的两人，看着那个倔强而茫然的少年，又警惕地扫了一眼那座巨大的、因林凡降临而防御符文剧烈闪烁的金属巨城，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敏锐地感觉到，这座巨城内，似乎有几道隐晦而强大的气息被惊动了，正在迅速苏醒和汇聚。

　　“林大哥…”紫萱以神念轻声呼唤，带着提醒的意味。重逢的喜悦固然珍贵，但危机并未解除。火焰神殿的触角伸到了这里，巨城的反应也昭示着麻烦将近。更重要的是，林念的存在，无疑将林凡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彻底暴露了出来。这份致命的软肋，在残酷的斗争中，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凶险。

　　沉浸在巨大重逢冲击中的林凡，被紫萱的神念唤醒了一丝理智。他深吸一口气，稍稍放松了怀抱，但一只手依旧紧紧揽着陆雪的腰肢，仿佛她一离开自己的臂弯就会消失不见。他抬起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妻子泪痕斑斑却依旧美丽的脸上，眼神温柔得能融化万年玄冰。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声音放缓：

　　“雪儿，别怕，我回来了。从今以后，再没人能伤你们分毫。”

　　他的目光，这才缓缓移开，落在了那个与自己少年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倔强身影上。

　　四目相对。

　　林凡的心脏再次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那酷似自己的脸庞，那清澈明亮的眼睛……这是他的骨血！是他和雪儿生命的延续！是他在神禁之地无尽厮杀中，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最初希望！

　　那眼神里有太多的东西：震惊、怀疑、茫然、愤怒，还有一丝被深深压抑的、或许连少年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林凡压下心中汹涌的父爱和愧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孩子……”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称呼，最终，还是遵循了血脉的本能：“念儿？”

　　林念浑身一震，这个名字从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强大男人口中叫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他猛地挺直了脊背，嘴唇紧抿，眼中的茫然迅速被一种尖锐的质疑和压抑的痛苦取代。

　　“你…”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刀锋刮过林凡的心，“你真的是…林凡？那个丢下我们母子十六年的…父亲？”

　　远处的城墙之上，几道强大的气息已然锁定此处，带着审视和敌意。天际尽头，一点细微却炽烈如火的红光，正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

　　林凡的目光从林念那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上移开，缓缓转向天边那点急速放大的炽烈红光。那红光如同滴入水中的浓血，瞬间晕染了半边天空，将原本澄澈的碧空染成一片不详的、熔岩般的赤金色。一股撕裂虚空的无上威压狂暴降临，瞬间冲刷着整个南天门区域，仿佛要将天地都拖入熔岩炼狱。原本被林凡强行抚平的空间再次呻吟着扭曲变形，炽烈的红光从天际尽头疯狂蔓延，瞬间吞噬了大片天空。那点炽烈的红芒急遽膨胀，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神只虚影，形态模糊却散发着焚尽诸天的毁灭气息！

　　虚影下方，一道人影踏着燃烧的虚空而来。

　　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猛地炸开一朵直径超过百丈的赤金色火焰莲花。莲花花瓣翻卷，金红色的神纹流淌，每一次绽放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熔岩喷发声，空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留下久久无法弥合的焦黑烙印。恐怖的高温辐射开来，南天门外那些冰冷的合金城墙瞬间变得赤红滚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甚至开始熔化滴落，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熔的刺鼻气味。远方那些流光梭车惊恐地四散奔逃，稍慢一点便被无形的热浪卷入，瞬间汽化消失。

　　那身影裹挟着焚天煮海的威势，毫不收敛地碾压而至！目标正是林凡三人所在之处。

　　大地在灼热的威压下寸寸龟裂，发出噼啪爆响，如同破碎的琉璃。陆雪被这股恐怖绝伦的威压一冲，原本就虚弱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体内仙力运转几乎停滞，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纯粹的毁灭之火焚成灰烬。她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本能地向林凡怀中蜷缩，寻求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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