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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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悦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未落。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与窗外的蝉鸣形成恼人的二重奏。手机第三次震动时,她终于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母亲"。

  "喂,妈。"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

  "悦悦,你什么时候回来收拾东西?你房间都快成储藏室了!"母亲的声音穿透电波,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

  宁悦揉了揉太阳穴:"我最近项目很忙,可能没时间——"

  "都忙了五年了!"母亲打断她,"你那些小学初中的东西,自己回来看看哪些要哪些不要。下周你表妹要来住,得腾地方。"

  挂断电话后,宁悦望着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回老家意味着面对那些她刻意回避多年的记忆——那个她十八岁就发誓要离开的小镇,那些她渐行渐远的关系。

  周六清晨,宁悦驾驶着她那辆白色SUV驶入小镇。街道比记忆中狭窄了许多,两旁的梧桐树却更加茂密。路过镇中心的小学时,她不由自主放慢车速——红砖墙上"勤学笃行"的校训依然醒目,操场上的秋千换了新的,在晨光中轻轻摇晃。

  "变化不大啊..."宁悦喃喃自语,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宁家的小院保持着原样,只是母亲在花坛里种了新的月季。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书桌上蒙着一层薄灰,墙上的明星海报已经褪色,床头的毛绒玩具排排坐,仿佛一直在等待主人归来。

  "先把衣柜清空吧,那些衣服早过时了。"母亲在门口指挥道,递给她几个大塑料袋。

  宁悦点点头,开始机械地分类。高中校服、大学T恤、各种不再合身的牛仔裤...当她搬开最底层的收纳箱时,一个生锈的铁盒露了出来。心跳突然加快——这是她十二岁时的"宝藏盒"。

  盒盖有些难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几颗玻璃弹珠、一个褪色的蝴蝶发卡、几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本小巧的日记本。宁悦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稚嫩的笔迹记录着那些几乎被遗忘的琐事:"今天和文叙放学路上看到一只受伤的小鸟,我们把它带到后山埋了,还放了野花..."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悦悦,去开下门!"母亲在厨房喊道。

  宁悦放下日记本,快步下楼。拉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简单的浅蓝色衬衫,黑色休闲裤,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他比记忆中高了许多,肩膀宽阔,曾经稚嫩的脸庞如今线条分明,只有那双温和的眼睛依旧熟悉。

  "文...叙?"宁悦不确定地开口。

  "好久不见,宁悦。"他微笑时眼角泛起细纹,"听说你回来了,正好路过。"

  宁悦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沾灰的旧T恤和运动裤,头发随意地扎着,脸上可能还有灰尘。她下意识用手梳理了下刘海:"啊...进来坐吧。"

  文叙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透过半透明的塑料袋,宁悦认出那是镇上老糖果店的椰子糖,她曾经可以一口气吃五块。

  "你还记得..."她接过袋子,指尖不小心碰到文叙的手,一股微妙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客厅里,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文叙的目光扫过宁悦的脸庞:"城市生活很辛苦吗?你瘦了。"

  宁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工作比较忙...你呢?听说你在镇中学教书?"

  "嗯,物理。去年带的班中考成绩还不错。"文叙的语气平静,却掩不住一丝自豪。

  "真好..."宁悦想起铁盒里那张他们初中毕业时的合照,文叙站在最后一排,瘦得像根竹竿,却笑得很灿烂。

  "其实..."文叙刚要说什么,宁悦的母亲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文叙啊,你妈妈前两天还说给你安排相亲呢,怎么样,有中意的姑娘没?"母亲直白的问题让宁悦差点被茶水呛到。

  文叙的耳根微微发红:"见了几位,还在了解..."

  宁悦突然站起身:"妈,我楼上还有一堆东西要整理。"她转向文叙,"那个...谢谢你的糖。"

  文叙领会了她的意思,起身告辞:"有空可以多聊聊,我电话没变。"

  送走文叙后,宁悦回到房间,盯着那个铁盒发呆。她拿起一块椰子糖放入口中,甜腻的滋味瞬间唤醒记忆——小时候每次放学,文叙都会用零花钱买两块糖,分她一块。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片星空,备注写着"文叙"。

  宁悦犹豫了一下,点击了"接受"。

  #

  宁悦在晨光中醒来,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天花板上那片水渍还在,形状像极了小时候文叙指着说像恐龙的那朵云。她伸手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文叙凌晨发来的消息:"找到我们初中做的那个时间胶囊了吗?"

  她翻身下床,铁盒还摊开在书桌上。拨开玻璃弹珠和电影票根,一个用胶带缠得严严实实的矿泉水瓶躺在盒底。瓶子里卷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给十年后的我们"。

  指甲划过胶带的声音格外清晰。宁悦正要打开,楼下传来母亲的呼唤:"悦悦!黄阿姨来了,带着她儿子!"

  "谁?"宁悦手一抖,瓶子滚到了地上。

  "黄宏啊,你高中同学!人家现在可是从国外回来的艺术家!"

  宁悦的胃部突然抽搐。记忆中的黄宏——那个总爱在她素描本上画怪兽的大个子,毕业典礼上醉醺醺地搂着她喊"宁哥儿",后来听说为了追一个学艺术的女生直接跟去了意大利。

  她抓起一件开衫套上,手指在楼梯扶手上收紧。客厅里,一个穿着宽松亚麻衬衫的男人正背对着她欣赏墙上的全家福。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宁悦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与记忆中那个圆滚滚的黄宏判若两人。

  "宁哥儿!"黄宏张开双臂,脖子上挂着的银质吊坠晃动着,"十年不见,你怎么更漂亮了?"

  宁悦僵硬地接受了这个拥抱,闻到他身上松节油混着薄荷的味道。黄阿姨在一旁笑得眼睛眯成缝:"悦悦还记得我们家宏宏吧?他们小时候可要好了!"

  "妈,"黄宏翻了个白眼,"别说得我跟宁悦有什么似的。"他转向宁悦,压低声音,"听说文叙昨天来找你了?那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闷不吭声的。"

  宁悦的指尖掐进掌心。黄宏什么时候和文叙这么熟了?

  "宏宏现在在城里开了画廊,"黄阿姨插话,"悦悦有空多去坐坐。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单着..."

  "妈!"黄宏突然提高音量,"我早跟您说了我有女朋友!就是意大利那个!"

  黄阿姨脸色一沉:"那个洋妞算什么女朋友!"

  宁悦借口倒茶逃进厨房,心跳如擂。水壶尖叫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来关了火。宁悦猛地转身,差点撞上黄宏的胸膛。

  "吓到你了?"黄宏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烫金请柬,"下周六我画廊开业,文叙说你们要参加同学聚会?不如改到我那儿,就当给我撑场面。"

  宁悦盯着请柬上自己的名字,墨水还没干透。"文叙怎么知道我会去聚会?"

  黄宏眨眨眼:"他说你会去的。"他凑近一步,"说真的,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小时候他就老偷偷看你,现在听说你回来了,连夜在群里打听你近况。"

  "我们只是邻居。"宁悦往后退了一步,腰抵在冰箱上。

  "得了吧,"黄宏突然伸手拨了下她额前的刘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耳朵红得像番茄?"

  送走黄家母子后,宁悦冲回房间,发现母亲正在翻她的铁盒。

  "妈!"

  "这些破烂还留着干嘛?"母亲举起一张照片,"你看看,这张你和文叙多般配,站在梨花树下..."

  宁悦夺过照片。画面里,十二岁的她和文叙肩并肩站在春日的梨园,花瓣落在他们头顶。她记得那天是小学春游,文叙用零花钱给她买了。

  "文家昨天来探口风了,"母亲状若无意地说,"文叙那孩子老实,工作也稳定..."

  "您别瞎掺和!"宁悦把照片塞回盒子,突然摸到瓶底还有东西——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稚嫩的笔迹让她呼吸一滞:

  "给宁悦:我想永远和你一起看星星。初中毕业能不能不分开?——文叙"

  手机突然震动。文叙发来一张照片:夜空下的山坡,正是他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配文:"今晚有流星雨。"

  宁悦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窗外,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引擎声像极了她紊乱的心跳。她望向书桌上的日历——距离返程还有五天。

  足够发生很多事,也足够什么都不发生。

  她回复:"我找到时间胶囊了。"

  三秒后,文叙回复:"我在梨园等你。"

  宁悦抓起外套冲下楼,差点撞翻玄关的花瓶。母亲在身后喊:"开车慢点!"

  引擎轰鸣中,宁悦突然想起自己明明可以骑自行车——梨园不过十分钟路程。但她需要这短暂的驾驶时间,需要密闭空间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需要确认这突如其来的悸动不是一时冲动。

  梨园的栅栏年久失修。文叙站在那棵最老的梨树下,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看到宁悦的车,他小跑过来,车窗降下的瞬间,一片梨花飘落在方向盘上。

  "我写了回信。"宁悦没头没尾地说,递出那张泛黄的纸条。

  文叙展开纸条,阳光下他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读完,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十四年零两个月。"

  "什么?"

  "从写下这张纸条到今天。"他轻轻碰了碰宁悦的手腕,"我等这个回答等了十四年零两个月。"

  宁悦突然想起黄宏的话——"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但此刻,文叙指尖的温度让她意识到,有些等待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因为确信值得。

  "晚上去看流星雨吧,"她说,"就像小时候一样。"

  文叙笑了,眼角的纹路温柔地舒展开来:"这次我不会再睡着了。"

  宁悦知道,有些故事不是没有开始,只是等待合适的季节绽放,就像梨园里那些年复一年如期盛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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