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房间的里的星期六

　　空房间里的星期六

　　晨光把窗帘染成淡金色时，我是被冰箱的嗡鸣声吵醒的。

　　翻个身摸向旁边的枕头，还是凉的。上周六妈妈还躺在这儿跟我一起看纪录片，她总在解说讲到一半时突然插一句“这个菜我明天给你做”，现在只剩枕头上还留着一点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客厅茶几上压着张便签，是爸爸的字，龙飞凤舞地写着“牛奶在冰箱第二层，鸡蛋记得煮”。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这是他每次加班早走的标志。我捏着便签纸走到阳台，楼下的公交车站已经排起了队，穿西装的叔叔、背帆布包的阿姨，他们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群赶路的候鸟。爸爸应该也在其中，他总是七点十分准时坐上2路公交，去开发区的工厂检修机器。

　　厨房里的瓷砖有点凉，我踩着拖鞋打开冰箱。除了牛奶和鸡蛋，还有妈妈昨天特意买的草莓，装在透明的保鲜盒里，颗颗都带着新鲜的水珠。她昨天晚上蹲在茶几旁挑草莓，说“周六给你做草莓酱”，可现在保鲜盒旁边只有一把没来得及洗的水果刀。

　　煮鸡蛋的时候，我试着按妈妈的方法调火。小火慢慢煮，水开后再焖三分钟，这样蛋黄会刚刚凝固。可等我把鸡蛋捞出来，剥壳时才发现还是煮老了，蛋黄边缘结了层灰绿色的膜。以前妈妈总会把剥好的鸡蛋递到我手里，现在我只能对着沾了蛋壳碎的鸡蛋叹气。

　　吃完早餐，我坐在沙发上翻课本。平时这个时候，客厅里应该有爸爸看新闻的声音，还有妈妈拖地时哼的老歌。可今天只有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像在数着时间。我走到爸妈的房间门口，门虚掩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妈妈的护手霜和爸爸的老花镜。他们总是这样，再忙也会把房间收拾好。

　　中午的时候，我试着做妈妈常做的番茄炒蛋。倒油的时候手一抖，油溅到了手腕上，火辣辣地疼。我慌忙用冷水冲，想起上次妈妈做饭被油溅到，她只是揉了揉手腕，继续翻炒，还笑着说“没事，习惯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下午四点，我把晾干的衣服收进来，叠好放进爸妈的衣柜。爸爸的衬衫要按颜色分类，妈妈的毛衣要叠得松一点，这些都是她教我的。衣柜最上层放着去年全家去公园拍的照片，照片里爸爸搂着我的肩膀，妈妈举着相机笑，阳光落在我们身上，暖融融的。

　　天黑的时候，我把客厅的灯打开。暖黄色的灯光洒满房间，可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我坐在茶几旁，学着妈妈的样子削草莓，准备做草莓酱。刀子在手里有点沉，草莓汁沾在手指上，黏黏的。

　　七点半，门锁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猛地站起来，看见爸爸提着公文包走进来，肩膀上落了点灰尘。“今天怎么没开电视？”他笑着问，把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紧随其后的是妈妈，她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我爱吃的橘子。“草莓酱做好了吗？”她一边换鞋一边问，眼睛亮晶晶的。

　　我指着茶几上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暗红色的草莓酱，虽然看起来不如妈妈做的好看，可满屋子都是甜甜的味道。妈妈走过来拿起罐子闻了闻，说“真香”，爸爸则坐在沙发上，拿起我中午没吃完的番茄炒蛋，尝了一口，点头说“比我第一次做的强多了”。

　　晚饭的时候，爸爸讲起今天工厂里的事，说有台机器出了点小故障，他修了三个小时才好。妈妈则说超市今天橘子打折，她排队买了两斤，还顺便给我买了本新的笔记本。客厅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有说笑声，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睡觉前，我把那张画着太阳的便签纸夹进了课本里。原来，爸妈不是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们是带着我的牵挂去工作，又把满满的爱装在心里，赶回家来。空房间里的一天，让我读懂了那些藏在便签纸、草莓和未说完的话里的温柔，也让我明白，所谓家，就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人会为你留一盏灯，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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