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巷尾的糖炒栗子

　　巷尾的糖炒栗子

　　深秋的风裹着冷意钻进巷口时，老李的糖炒栗子摊就支起来了。铁皮桶里的粗砂裹着栗子翻滚，焦糖色的壳子在火上“滋滋”冒甜香，把半条巷子的人都勾得脚步发沉。

　　十五岁的小满是摊前常客。她总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站在摊前数硬币，指尖冻得通红也舍不得揣进兜里。老李认得她，知道这姑娘父母早逝，跟着奶奶过活，每天放学要绕远路来买栗子，却总只买两块钱的——刚够奶奶尝个鲜。

　　“丫头，今天多给你两颗，”老李用铁勺把栗子敲开口，热气腾得他眼镜片发白，“新炒的，热乎。”

　　小满慌忙摆手，把攥得皱巴巴的两块钱递过去：“李爷爷，不用，够了。”她知道老李的日子也不好过，儿子在外地打工，老伴常年吃药，这栗子摊是家里唯一的进项。

　　可老李还是多舀了两颗，塞进她手里的纸袋里：“拿着，跟你奶奶说，是爷爷送的。”

　　小满咬着嘴唇，小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往家跑。帆布书包拍打着后背，怀里的纸袋暖得烫人，栗子的甜香钻过纸缝，勾得她肚子直叫。她却一颗也没舍得吃，一路小跑回到老旧的居民楼，推开门就喊：“奶奶，栗子买回来了！”

　　奶奶正坐在窗边缝补旧衣服，看见小满，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快拿来，让奶奶闻闻。”

　　小满把纸袋递过去，奶奶捏起一颗，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放回去，笑着说：“真香，丫头你吃吧，奶奶不饿。”

　　“奶奶，您吃，李爷爷多给了两颗，够咱们俩吃的。”小满剥开一颗，把温热的栗子肉塞进奶奶嘴里。

　　奶奶嚼着，眼眶慢慢红了：“好，好，真甜。”

　　日子一天天过，巷子里的落叶堆了又扫，老李的栗子摊前依旧飘着甜香。直到冬至那天，天格外冷，飘着细碎的雪。小满放学过来，却没看见老李的摊子。她心里发慌，绕到巷子深处老李住的小平房，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老李的儿子，眼眶通红：“你是……买栗子的丫头？”

　　小满点点头，声音发颤：“李爷爷呢？”

　　“我爸他……昨天走了，”男人抹了把脸，“肺癌，查出来的时候就晚了，他一直瞒着，说要把今年的栗子卖完……”

　　小满手里的书包“啪”地掉在地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想起老李每次多给的栗子，想起他眼镜片上的白雾，想起他说“跟你奶奶说，是爷爷送的”，那些细碎的温暖，原来都藏着沉甸甸的心意。

　　男人从屋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小满：“这是我爸留给你的，他说你总买两块钱的栗子，怕你不够吃，特意留了袋炒好的，还说……让你好好读书，照顾好奶奶。”

　　小满接过布包，里面的栗子还带着余温，甜香依旧。她抱着布包，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雪花落满了头发。

　　后来，小满考上了外地的大学，走的那天，她特意绕到巷尾的栗子摊旧址，那里已经摆上了别的摊子，可她总觉得，风里还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她把老李留的那袋栗子带在身边，想家的时候就剥开一颗，温热的甜意裹着心，就像李爷爷还在身边，笑着说：“丫头，多给你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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