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幕后（二）

　　面对克里奥斯的顾虑，拉尔斯如是说：

　　“请您放心。总统阁下日理万机，他对奥拉纳松的欣赏，据我观察，更多是源于其‘解决入侵物种’所能带来的政治象征意义和宣传价值，而非对奥拉纳松本人有何特殊的偏爱。

　　只要那小子再也拿不出更多具有轰动效应的、实实在在的政绩，阁下对他的兴趣自然会随着时间迅速淡去，这是必然的。

　　我们此次行动，针对的仅仅是商业层面，一切都在规则之内运作。表面上，我们手续齐全，理由‘充分’。

　　格洛萨里家族即便吃了亏，首先也只能在商业规则和法律框架内寻求周旋和反击。只要我们的操作足够精准且‘合法’，事态就很难上升到需要总统阁下亲自过问、甚至表达立场的程度。”

　　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点明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底牌：“况且……阁下近期在多项议题上，似乎更需要我们在议会中的坚定支持与合作，不是吗？

　　他不会愿意为了一个价值已然大减的‘肥料专家’，而损害与我们的……良好合作关系。”

　　克里奥斯闻言，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很好。那就按既定计划执行吧。先让格洛萨里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好尝尝仓库爆满、资金链濒临断裂的滋味。

　　让他知道，有些领域，不是他们这种乡下贵族该碰的。”

　　“至于后续如何进一步行动……”克里奥斯笑呵呵指示道，“等你搜集到更多关于他们内部应对策略和薄弱点的消息后，我们再议。”

　　“是，请您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尽快办好。”拉尔斯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恭敬地切断了通讯。

　　就在加密频道关闭、光幕消散的一瞬间，他脸上那副恭敬与谄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陷于眼底的阴鸷和讥讽。

　　“运气好？”拉尔斯低声重复着克里奥斯话语中那份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嘴角难以抑制地扯出一个充满不屑的弧度，“是啊，在那些生来就站在云端的大人物眼里，我们这些从泥潭最底层挣扎着爬出来的人，所取得的一切成就，所拥有的所有地位，大概都只能轻飘飘地归结为‘运气好’罢了。”

　　拉尔斯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宽敞奢华的办公室，掠过窗外象征着联邦权力核心的总统府景观。

　　这里的一切，每一寸空间，每一件摆设，都清晰地标记着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而这所有的所有，没有一样是凭空得来的。

　　这都是拉尔斯一步步精心算计，一次次冒险攀爬，在无数个暗夜里权衡抉择，甚至不择手段才艰难换取来的。

　　从一个被刻薄继母设计赶出家门、几乎一无所有的小星球没落贵族旁支的狼狈小子，到如今踏入联邦权力心脏、成为总统府办公厅主任的他。

　　这中间所跨越的鸿沟，所付出的代价，所舍弃的东西，远非“运气”这两个轻薄的字眼可以概括万分之一。

　　“凯贝的‘政绩’没了？总统阁下不再重点关注？有没有可能，那是一种保护措施。”拉尔斯嗤笑一声，“克里奥斯那个蠢货，眼里只有信用点。

　　他根本不明白，总统看中的或许从来就不单单是‘以食代治’本身，而是星澜·奥拉纳松这个人所代表的某种‘可能性’……一种打破现有僵局的可能性。”

　　不过，这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总统阁下目前表现出来的“淡化”态度，给了帕帕多普洛斯诺家族，或者说，给了他背后的金主们动手的胆量和空间。

　　“动手更方便了？”拉尔斯喃喃自语，眼神里是冷酷是算计，“正好。水越浑，才越有机会淘汰掉一批没用的、拖累我的金主。”

　　他想起了克里奥斯的吩咐，搜集金丝纹豆制品的资料，并利用那次十分钟会谈的由头去套星澜·奥拉纳松的话。

　　拉尔斯的脸上露出真正的、带着点得意意味的笑容。

　　“多亏我早有预料。”他轻声自语，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一步妙棋，“那天的‘十分钟单独会谈’，我故意把话题引向了金丝纹豆产业……”

　　当时拉尔斯就留了个心眼。

　　总统阁下对那个年轻人的过分关注让他警觉，而联邦星突然出现的这种适合素食者的植物蛋白产品，则让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又是一种新型的人造肉吗？

　　他本能地觉得，这或许会成为一个未来的焦点，或者……一个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果然，现在就用上了。

　　拉尔斯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从当时看似放松、甚至因为授勋而有些兴奋的年轻人口中，套出了不少关于金丝纹豆制品产能规划、未来产品线拓展、以及初步的市场预期等关键信息。

　　这些信息，足够他整理出一份能让金主克里奥斯满意的“资料”了。

　　但拉尔斯并不打算立刻发出去。

　　“哼，过两天再发吧。”他打定了主意。不能显得太急切，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被珍惜。

　　要让克里奥斯稍微等一等，焦虑一下，才会更显出这份“资料”的价值和他拉尔斯的“办事效率”。

　　要如何应对那些金主们，他早已驾轻就熟。

　　拉尔斯太了解如何应对这些贪婪又傲慢的金主了。

　　他们需要他这把藏在暗处的刀，需要他这条通往权力核心的捷径，但又从心底里看不起他的出身。

　　不过这没关系。

　　拉尔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井然有序却又暗流涌动的总统府。

　　“棋子？”他低声反问，眼神深沉难测：“没错，我确实是棋子。但即便是个傀儡，我也必须是一枚最关键、最让他们离不开的棋子。”

　　要确保自己始终拥有被利用的价值，拉尔斯同时更要小心翼翼地平衡各方关系，在总统阁下与金主们之间，在明规则与潜规则之间，走好那根危险的钢丝。

　　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才能继续拥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甚至……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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