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卷宗变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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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珏和顾晏尘一前一后地走了。

  那扇破木门“吱呀”一声关严实了,把外头的风雪和寒气全给挡在了外头。

  云知夏给两个孩子掖好被角,又往屋里的小火盆里添了几块新炭。

  屋里总算暖和了些。

  她这才转身回到内堂。

  桌上那盏油灯就剩豆大点儿光,昏黄昏黄的,照得人心里也跟着发堵。

  光底下,摊着那份从东宫旧址带回来的卷宗。

  “太子案”。

  朱砂写的三个字,在灯火里一跳一跳的,刺得她眼睛发酸。

  云知夏伸出手,指尖却在卷宗上头悬着,怎么也落不下去。

  那泛黄的纸页里,仿佛透着一股子陈年旧案的阴气,熏得她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她闭了闭眼,指尖终究还是碰了上去。

  翻开第一页。

  密密麻麻的字,人名,地名,日期,全挤在一块儿,看得人头晕。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直往她脑门里扎,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母亲的死。

  柳承业的栽赃。

  裴砚之那张假惺惺的脸。

  还有那两块凤血玉佩……

  一桩桩,一件件,乱糟糟地缠成一团,全都指向二十年前那桩血案。

  可线索太多,太杂。

  铺天盖地压过来,把她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啪!”

  云知夏猛地合上了卷宗。

  她双手抱住头,手肘撑在桌上,把脸深深埋进了臂弯里。

  “娘亲。”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吓得云知夏一哆嗦,豁然回头。

  云小墨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光着脚丫子,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直勾勾地瞅着她。

  “怎么醒了?”

  她几步跨过去,一把将儿子捞进怀里,小小的身子又软又暖。

  “地上多凉,鞋都不知道穿。”

  云知夏一边嗔怪,一边抱着他往回走。

  云小墨不吭声,只伸出小手,有模有样地去抚她的眉心。

  “娘亲,你心里的小人儿在皱眉头。”

  就这一句话,云知夏心里头那根绷得死死的弦,“嘣”一下就断了。

  她抱着儿子坐下,解开自己的外衫,把小家伙严严实实地裹住。

  云小墨也不闹,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桌上那份卷宗。

  在他眼里,那上头弯弯绕绕的字儿跟娘亲账本上的鬼画符没啥两样,就是一堆好玩的数罢了。

  小家伙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摸出那块小石板和一根短短的炭笔头。

  他也学着娘亲刚才的样子,咬着炭笔头,小眉头拧成个疙瘩。

  看着儿子这股子不管不顾的认真劲儿,云知夏心里那团乱麻,好像也没那么乱了。

  只见云小墨先在石板上,画了个小太阳。

  “这个,是太子叔叔。”

  然后,他又绕着小太阳,画了好几个圈圈。

  “这些,是跟他有关系的人。”

  他拿着炭笔,在小太阳和那些圈圈之间,连上长长短短的线。

  “孙承……是东宫的侍卫,应该离太子叔叔最近。”

  他一边画,一边奶声奶气地自言自语。

  画到一半,不知道算错了哪个,急得“哎呀”了一声。

  想也不想,抬起袖子就往石板上用力一擦。

  炭灰蹭得他手背、脸颊一片乌漆嘛黑,他也顾不上,埋着头又画上一条新线。

  云知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娘亲,你看!”

  云小墨总算画完了,得意洋洋地举起石板,要给她看自己的“研究成果”。

  可他刚举起来,手一滑。

  “啪嗒!”

  石板摔在了地上。

  “哎呀!”

  云小墨惊叫一声,刺溜一下从云知夏腿上滑下去,蹲下身去捡。

  “我的宝贝疙瘩,可别摔坏了!”

  他一边捡一边心疼地嘟囔。

  可当他把石板捡起来,看清上面的图案时,整个人都傻了。

  石板没坏。

  可上面因为刚刚那么一摔,多出了一道划痕。

  那道划痕不偏不倚,正好从代表东宫侍卫“孙承”的小圈,一路连到了代表“国舅府”的大圈上。

  云小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娘亲!娘亲你快看!”

  他举着石板,颠儿颠儿地跑回云知夏面前。

  云知夏接过石板,视线顺着那道意外的划痕看过去。

  孙承。

  国舅府。

  一个所有人都没在意的犄角旮旯,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给撞了出来。

  卷宗里确实记着,东宫侍卫孙承,在太子案发前一个月,低价卖掉了名下所有田产。

  而接手那些田产的,正是国舅府一位远房亲戚。

  这事当时被当成了屁大点的小事,只在卷宗末尾提了一嘴。

  可现在被这么一连,就显得无比刺眼。

  云小墨的小手指,在一个用炭笔涂黑的点上,用力地戳了戳。

  “娘亲,你看这里!”

  他的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

  “这个孙承卖掉的田产里,有一处在京郊的废弃造纸坊!”

  “地契上写着,那地方‘内有水井,水源充沛’!”

  “娘亲,这不就是咱们慈幼局现在最缺的吗?咱们可以自己造纸,再卖给慕容叔叔!肯定能赚好多钱!到时候,就能给弟弟妹妹们买肉包子吃了!”

  云知夏死死盯着那几个字。

  造纸坊。

  水井。

  赚钱?

  那份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卷宗,被儿子这么一搅和,竟露出了另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娘亲,你怎么了?”

  云知暖不知何时也醒了,揉着眼睛,凑到云知夏身边。

  她的小手,轻轻抚上那份卷宗。

  “娘亲,这上面有好多人在哭。”

  她的小鼻子皱了皱,又指着卷宗的某一处。

  “但是,有一个小角落,是暖的。”

  她指的,正是云小墨圈出的那个,废弃造纸坊。

  云知夏再也绷不住,一把将两个孩子紧紧搂进怀里。

  两个小小的身子,暖烘烘的,驱散了她心底所有的寒意。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轻轻叩响。

  是顾晏尘派来的心腹。

  那人提着一个食盒,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云姑娘,这是我家大人让送来的安神汤,说您今夜劳心,喝了能睡个好觉。”

  食盒里,附着一张小字条,字迹清隽。

  “小墨若需查人物关系,可来京兆府寻我,我备了些孩童易懂的舆图。”

  云知夏端出那碗还温热的安神汤,碗底下,还压着一片晒干的薄荷叶。

  他竟然还记得,小暖最喜欢薄荷的清香。

  云知夏的指腹,在那片薄荷叶的纹理上轻轻滑过。

  指尖那微凉的触感,让她恍惚间回到了柳府。

  那日顾晏尘递过金疮药时,不经意间碰到她手背的指尖,也是这般凉意。

  脸上“腾”地一下就热了。

  第二天,云知夏立刻派人去工部查档。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那处废弃的造纸坊,如今,正挂在工部侍郎钱坤的名下。

  而这位钱侍郎,正是左相裴砚之最得意的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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