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活生生的神

　　4“却没想到，他们崩溃之后，不是选择臣服于我们魔族，而是……为自己，重新找了一尊神。”

　　“一尊，活生生的神。”

　　她收回手指，声音变得幽远。

　　“项渊……你什么都没有做，却已经得到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心。”

　　“帝王心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而你，已经站在了最高处。”

　　“传令下去。”魔玉音的声音恢复了冰冷，“所有魔军，不得骚扰、阻拦任何一支前往镇魔城的迁徙队伍。若有流寇山匪趁机作乱，就地……格杀！”

　　“是！”众魔将虽然不解，但还是轰然领命。

　　他们不明白，为何要帮助这群人类。

　　但魔玉音明白。

　　这千万人的朝圣，已经不是单纯的人口迁徙。

　　这是民心所向！是大势所趋！

　　谁敢阻拦这股大势，谁就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她要做的，不是阻拦，而是顺水推舟，将这份天大的功绩，再送那个男人一程！

　　……

　　不知过了多久。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亮北方那片荒芜的平原时。

　　那支由断臂老兵和年轻书生带领的，最早出发的队伍，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当那座雄伟、厚重，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黑色巨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那就是……镇魔城！

　　是将军守护了十年的地方！

　　是他们赎罪的终点！是他们信仰的圣地！

　　“噗通！”

　　断臂老兵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望着那座城，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将军……末将……回来了……”

　　“噗通！噗通！噗通！”

　　他身后，成千上万的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从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他们什么也没说。

　　只是跪着，朝着那座城，重重地，叩首！

　　砰！

　　无数个额头，同时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那一声巨响，仿佛让整片大地，都为之颤抖！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叩首，仿佛抽干了所有人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们跪在地上，身体因为长途跋涉和饥饿而不住地颤抖，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狂热的圣洁。

　　到了。

　　终于到了。

　　这里，就是他们用双脚丈量罪孽的终点。

　　这里，就是他们用血泪洗刷灵魂的圣地。

　　只要能得到那个男人的一句原谅，哪怕只是一道冰冷的目光，他们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值得了！

　　他们跪着。

　　从清晨，跪到日暮。

　　从日暮，跪到黎明。

　　寒风卷起地上的沙砾，抽打在他们干裂的皮肤上，像是刀割一般。

　　冰冷的地面，透过单薄的衣衫，无情地夺走他们体内本就不多的热量。

　　然而，镇魔城那厚重而冰冷的城门，始终紧闭。

　　如同一张沉默的，嘲讽的巨口。

　　城墙之上，也始终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仿佛，这只是一座空城。

　　一座埋葬了他们所有希望的，巨大的坟墓。

　　人群中，开始出现了一丝骚动。

　　“怎么回事……将军……为什么还不出来？”

　　“他……他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

　　“不会的！将军心怀天下，他一定会见我们的！”

　　“可是……城里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最初的虔诚与希望，正在被时间一点点地消磨，转化为一种令人心慌的焦虑。

　　一些体弱的老人，再也支撑不住，在无声的等待中，身体一歪，便再也没有了气息。

　　低低的啜泣声，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绝望，如同瘟疫。

　　断臂老兵依旧跪在最前方，他干裂的嘴唇已经起了一层白皮，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座城。

　　他不懂。

　　他想不明白。

　　将军可以不见他们，可以不原谅他们。

　　但镇魔城，是将军的根！这里还有数万将士！他们为什么也不出来？

　　难道……城里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所有人的心！

　　恐慌，开始取代了绝望！

　　“开门！让我们进去！”

　　“将军！您还好吗？！”

　　“城里的兄弟们！你们说句话啊！”

　　人群开始向前涌动，拍打着那扇坚不可摧的城门，发出“砰砰”的闷响。

　　他们的理智，在长时间的等待与恐惧中，已经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

　　“嘎吱——”

　　一声轻响，镇魔城那紧闭了数日的城门，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所有的喧哗，瞬间静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那道缝隙上！

　　是将军吗？

　　是将军要出来见他们了吗？！

　　然而，从门缝里走出来的，并非他们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

　　而是一个同样穿着破旧甲胄，脸上写满沧桑的守城老卒。

　　他看上去比跪在地上的许多人还要憔悴，眼神浑浊，仿佛很久没有见过阳光。

　　他看着眼前这片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人海，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期盼与哀求的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疲惫的叹息。

　　“都……回去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断臂老兵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位兄弟！我们……我们是来向将军请罪的！求你让我们见将军一面！就一面！”

　　“请罪？”那守城老卒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晚了。”

　　“一切都晚了。”

　　他缓缓地扫过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个足以让天地崩塌的真相。

　　“将军，早在京城血祭之日，便已离开了。”

　　“他没有回镇魔城。”

　　“他说，十年护国之责已尽。从此，他与这片土地，再无瓜葛。”

　　轰！！！！！！

　　仿佛有一道九天神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那几句冰冷到极致的话语，在无尽的空白中，来回冲撞！

　　将军……走了？

　　他没有回来？

　　他不要我们了？

　　那个在南方小酒馆里第一个下跪的书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的信仰，在他用双脚踏上这片圣地的时候，被彻底击碎了！

　　“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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