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永世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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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思齐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对着夫子深深一揖:“夫子息怒,明远年少气盛,言语不当,还望夫子海涵。他对学问的用心,学生是看在眼里的,还请夫子念在他一片向学之心,莫要动气。”

  夫子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今日且先不谈此事。你们既已通过府试,我倒要考考你们,看看你们的功底究竟如何。” 说着,他从书案上拿起一卷纸,缓缓展开,“这是几道院试常考的题目,你们且在此作答。”

  赵明远和秦思齐对视一眼,各自走到书案一侧,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便开始认真答题。屋内一片寂静,只看见笔尖在纸上书写。

  赵明远眉头紧锁,盯着题目沉思片刻,便挥毫。可写着写着,他就有些犯难了,遇到一道关于经义阐释的题目,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满意的答案,额头上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思齐则沉稳得多,他每答一题,都要仔细斟酌,反复思量。他的字迹工整秀丽,论述条理清晰,透着一股子严谨劲儿。

  一个时辰过去了,二人终于完成了作答。他们将试卷呈给夫子,便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夫子的评判。

  夫子接过试卷,逐字逐句地仔细审阅。他时而微微点头,时而眉头紧皱。当看到赵明远的试卷时,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明远,你这学问,终究还是有些浮躁。虽有几分灵气,但根基还需好好打磨。”

  赵明远羞愧地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学生知错,还请夫子教诲。”

  夫子又看了看秦思齐的试卷,神色缓和了些:“思齐,你倒是沉稳,学问扎实,只是还需拓宽眼界,不可局限于书本。”

  秦思齐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夫子指点,学生铭记于心。”

  夫子放下试卷,靠在椅背上,目光温和地看着二人:“明日起,你们便来书院继续进修吧。记住,学问之道,在于持之以恒,切不可骄傲自满,亦不可妄自菲薄。”

  二人齐声应道:“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从夫子的书房出来,赵明远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秦思齐拍了拍他的肩膀:“明远,别灰心,夫子说得对,咱们还有很多要学的。今日的事,就当是个教训,以后说话,可得三思而后行。”

  赵明远抬起头,看着秦思齐,苦笑道:“思齐,多亏有你。今日要不是你,我怕是要被夫子赶出去了。我也真是的,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秦思齐笑了笑:“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咱们明日就来书院进修,好好努力,让夫子刮目相看!”

  彼此扶持,共同努力,就一定能在学问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秦思齐踩着残月清辉来到书院角门。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明远追上来,打着招呼!先是按着学院规则,跑步加八段锦练习!

  而后秦思齐熟门熟路地走向经史区,他今日要查的是《春秋公羊传》中

  "大一统

  " 的注疏,昨日与夫子论学时,对方提到

  "王道衰微

  " 的典故,他总觉其中另有深意。赵明远则抱着一摞《朱子语类》走到临窗的梨木桌旁,这是他和秦思齐商量后,给自已定的筑基日课,夫子说他根基虚浮,需从理学根本重新读起。

  书阁渐渐热闹起来。这群以前跟赵明远玩的人,看见此刻秦思齐正埋头批注《春秋公羊传》,故意提高嗓门:

  "哟,这不是咱们的 ' 省钱状元 ' 吗?怎么还在啃这老掉牙的注本?我爹新得的内府抄本,那才叫学问!

  "

  秦思齐放下手中的书,

  "同窗此言差矣,

  " 秦思齐合上书页,语气平和,

  "学问之道,如掘井及泉,非在器物新旧。昔者朱子注解书,一注便是毕生心血,我辈后学,正该潜心领会。

  "

  没料到他会接话,上下打量着秦思齐,忽然嗤笑出声:

  "秦兄倒是会说漂亮话,只是不知你这补丁摞补丁的长衫,可曾沾了半分圣贤气?

  " 他身旁的瘦高个随从立刻心领神会:

  "我倒要瞧瞧,什么破书值得穷酸书生看得这般入迷!

  "

  秦思齐早有防备,手腕一翻将书卷护在怀里。那随从扑了个空,恼羞成怒下竟抬脚去踩秦思齐的书箱。

  "砰

  " 的一声,箱盖被踹开。

  "穷鬼就是穷鬼!

  " 另一个矮胖随从哈哈大笑,伸手就去抢秦思齐怀中的《公羊传》。拉扯间,书卷

  "啪

  " 地掉在地上,散开的书页被穿堂风一吹,哗啦啦翻到

  "齐襄公复九世之仇

  " 的段落。

  "你们做什么!

  " 守阁老儒匆匆赶来,看到地上的书卷和秦思齐被扯乱的衣襟,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他指着几人,声音发颤:

  "书阁之内,严禁斗殴!你们几个,即刻离开!

  "

  几人狠狠瞪了秦思齐一眼,悻悻离去。秦思齐弯腰捡起书卷,见书页边角已被扯破,不由得叹了口气。

  把《公羊传》放回后,又从书架上拿出另一本《榖梁传》。

  巳时过半,那几人去而复返,这次手里多了几册崭新的时文刻本。他们故意围在秦思齐书桌旁,大声讨论着某篇

  "状元策

  " 的写法,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他。

  "要说这文章啊,还得是有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的子弟写得好,

  " 瘦高个晃着手中的刻本,

  "你看这用典,非是家藏万卷者不能为也。哪像有些人,还妄想考中秀才?

  "

  秦思齐充耳不闻,只顾低头批注《榖梁传》中

  "母子相隐

  " 的段落。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听说了吗?

  " 为首之人突然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

  "这秦思齐啊,可是个灾星!

  " 他顿了顿,扫了眼秦思齐僵硬的背影,

  "不然怎么会克死亲爹,只留下个寡母在城西卖笑?

  "

  "卖笑

  " 二字狠狠刺痛着秦思齐,如刀一样扎进秦思齐的心脏。强忍着暴怒之心。

  "张兄这话可别乱说,

  " 矮胖随从故作惊讶,

  "我昨日还见他娘在 ' 秦记酒楼 ' 跟掌柜的拉拉扯扯呢,... 啧啧,哪像个正经寡妇?不过就是老了点,是不是更有风味

  "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学生发出窃笑声。赵明远

  "腾

  " 地站起身,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说话放尊重点!

  "

  "我哪句话不尊重了?

  " 那人摊开手,故作无辜,

  "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秦思齐,你说你爹死得早,是不是因为你这灾星命克的?你娘又是怎么拉扯你长大的,你心里没数吗?

  "

  "够了!

  " 秦思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直入人心,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那眼神不像愤怒只有平静。把怒火隐藏。

  反而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愣了一下后,色厉内荏地喊道:

  "怎么?被我说中痛处了?想动手啊?来啊!

  " 他故意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秦思齐脸上,

  "打我啊!怎么得,被我说中了吧,才不敢还击,还口吧!大笑起来

  "

  赵明远气得浑身发抖,想为好友出头,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衣领。却被秦思齐一把拉住。

  "明远,

  " 秦思齐的声音异常平静,

  "夫子说过,' 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

  "这种人,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

  说完,他拿起镇纸,轻轻压平刚才被墨汁弄脏的书页,提笔在空白处写下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他没想到他如此能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瘦高个见状,恶向胆边生,猛地抬手就想打翻秦思齐的砚台。

  "住手!

  " 老儒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众人身后,

  "!你们几人屡犯校规,老夫这就去禀报山长,定要将你们逐出书院!

  "

  几人脸色大变,谁然几位家里都有钱有势,但书院山长是致仕的礼部右侍郎,连巡抚都要敬让三分。他狠狠瞪了秦思齐一眼,带着几人仓皇离去。

  书阁里恢复了宁静。秦思齐依旧坐在原位,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赵明远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忍不住开口:

  "思齐,你刚才...... 就真的不生气?

  "

  秦思齐放下笔,转过头来。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怎么会不生气?但我不能生气。你忘了夫子的话?学习不可埋头苦读,亦不可因外物乱了心神。他们越是想激怒我,我越要沉得住气。

  "而且我要动了手,就没有地方读书了。

  秦思齐一直告诉自已:

  "忍得一时饥,方得百日饱;忍得一时辱,方为人上人。

  "但依旧内心怒火涛涛,记着他们的名字,记得他们家世,辱我可以,辱我母必与尔等,永世不休!

  赵明远回过神,咧嘴一笑:

  "我在想,等明年院试放榜那天,我定要让几人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 ' 灾星 '!不,是文曲星!

  "

  秦思齐摇摇头,却忍不住跟着笑了。可那些刻毒的言语如同埋在心底的刺,时不时就会发作。但他更清楚,夫子说过

  "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那些嘲讽与侮辱,也能淬炼出更坚韧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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