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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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7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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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骁前往一事,原本萧索还有几分顾虑,后来是白鹿茗站了出来,“我和林骁将军一同前去。”萧索知晓白鹿茗和北堂黎之间的关系,林骁却还停留在一知半解上。
“你既是主帅帐中之人,那我便将你和闻风一同对待,此行林骁若再有鲁莽之处,还请小兄弟给我一个痛快!”
说完,林骁爽快地递出了自己的贴身匕首。
匕首虽不足够锋利,白鹿茗亦非习武之人,倘若林骁不认,白鹿茗绝不可能伤他半毫。
可它却是一件信物,代表了一位将军的一句承诺。
如林骁这般人物,直来直往,实则最重义气,倘若他再有失德鲁莽之处,只要白鹿茗亮出匕首,不消她动手,他便该羞愧得自我了断。
白鹿茗看了萧索一眼,萧索微微点头,示意她收下。
白鹿茗这才安心接过,宽慰道:“想必将军此次定然能够万全。”
萧索看了林骁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决心是有了,就是还是跟从前一样,不够聪明啊。
这白鹿茗和闻风虽说都是北堂黎帅帐里的人,可人家能跟闻风一样吗?
这心思,恐怕还是远远不够啊,林骁将军。
白雪皑皑,雪粒一颗颗地落下,他们此行秘密,正好这一场白雪,如同珠帘巨幕一样,很好地掩盖了他们了行踪。
白鹿茗的大氅里露出了白狐裘的绒毛,可她却依旧畏寒得狠。
她驭马的指节缩在袖口中,脸色和唇色都是苍白,不说话的时候,双唇还会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
“再往前二里,应该就能到达预定的目的地。”林骁的眉峰和上唇的胡须上已蓄满了雪花,远远瞧着犹如一位垂暮的老者。
“抓紧赶路。”越是临近越是急切,今日天气恶劣,北堂黎缺粮缺水,将士们必定饥寒交迫,多耽误一息,便可能有多一分的危险。
雪路难行,他们原先怕暴露行踪引来燕军,如今瞧着这鬼天气,恐怕就连司马律也不会相信竟会有一队人马在这样的天气里行进。
到达朱丹箭头所指的地点后,林骁先是让人砍去山壁周围的野草,而后又派人在山壁周围查看动静。
之前,白鹿茗和两位将军就有共同的猜测,兴许是北堂黎当真在葫芦谷的腰腹处暗中命人修了一条逃生暗道。
可即便如此,他仍被困其中。
会是什么原因?
思索过后,他们一致认为,最大的可能便是,由于时间仓促,这条生道还未修好。
故而北堂黎和他所带的人马,只能暂时困于甬道之中,无法逃出生天。
白鹿茗和林骁此次前来,带足了凿山的工具,探子查看了周围的情境之后,一群人便下马开凿。
枫叶峡目前尚且不在司马律的布控范围之内,再加上今日的猎风,虽然给营救增加了一定的难度,但也恰好,既掩盖了行踪,又覆盖了凿山的声响。
在凛冽的寒风中,前来营救的士兵每一个都卯足了力气,迎着风声,迎着霜雪,卖力地凿着。
忽然,开凿的士兵中有一人忽地摔下石斧,朝林骁和白鹿茗一路奔来,由于雪层太厚,还连摔了两次跟头。
“将将将,将军……那、那、那里!”他转头想找一找自己方才凿过的地方,可茫茫大雪,很快就覆盖了他的痕迹,他懵圈地胡乱指了大致一处。
“有回声!”
这人平时根本不会大舌头,此时一激动,舌头像是被冻僵了似的,说出的话直打结。
白鹿茗和林骁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翻身下马。
林骁甚至亲自扛起石斧,对着那一头狠狠敲了几下。
很快,石壁的对面传来几声铿锵有力的回应。
“是这里!是这里!”林骁激动地大叫起来。
“众将士听令,一齐凿开这面山壁。”
“是!!!”
两头开工,明明感觉是不远的距离,却是凿了许久也不见对方。
他们从清晨来,开凿到半夜,因不能生火,饿了只能啃随身携带的干粮,那些冻干的面饼在食用之前也只能先贴身捂着暖着,直到不硌牙了才放进嘴里含化,渴了便喝点雪水,条件很艰难,可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歇口气。
而山壁那头的声响似乎是要同他们呼应一般,亦未曾停过。
直至夜深,白鹿茗便建议林骁让将士们就地扎营休息。
一来是因为前来救援的士兵早已疲惫不堪,二来则是深夜不见五指,为了掩盖行踪,不敢点灯。
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这面石土混合的山壁终于被凿出了一点点小缺口。
里头黑黢黢的一片,却不妨碍两头将士的振奋之情。
有了缝隙,能够通话后,两边的人越挖越兴奋,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山壁已被开凿出可进出一人的大小。
北堂黎的亲兵一个个全身滚泥似的从甬道中钻了出来,他们在暗中待了太久,忽地进入皑皑雪地,两眼酸涩刺痛。
前来营救的将士们纷纷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出来的人盖上,一来保暖,二来亦能遮挡住一些雪光。
白鹿茗在外头等了许久,也不见北堂黎,她终于按捺不住,前后抓了两个人,询问道:“主帅呢?”
“在里面。”
都是同样的回答,白鹿茗不想再打扰这些战士,她身量娇小,寻着一个空隙,便只身钻入甬道之中。
甬道内十分昏暗,里头的气味也十分不好。
她身子还未养好,先是在外头吹了许久的寒风,如今又突然进入逼仄的空间,脑袋有些发胀。
可想要见到北堂黎的心情胜过了一切。
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个个满身脏污,一身狼狈。
她看不清,辨不清,就像是一个瞎子一不小心撞进了熙攘的人群中。
跌跌撞撞,失去方向。
“鹿儿。”一个坚定的声音喊住了她。
白鹿茗霎时顿住。
隔着人群的甬道另一侧,一个影子正脱力地坐在地上,幽暗的甬道内,她是他眼中那唯一的一抹白。
如同云杉顶上最纯净的那一捧雪。
他蓦然撑地而起,身躯的疲累在这一刻尽得化解。
他向她缓步行来,不急不躁,后边的人群,见了他,都止住了脚步,前后分割,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白鹿茗仍无法看得十分清楚,可两人靠近时骤鸣的心跳,像是一条紧紧牵连的指引。
不需要眼睛,也能到达对方所在之处。
她急急忙忙奔向他。
他站定,就在原地等着她。
她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他张开双臂,牢牢地将她拥入怀中。
甬道中,一张张黝黑的面庞,一双双透着血丝暗黄的眼睛,震惊于眼前这一幕。
随后,他们自觉地低头,十分默契地,一个个绕过他们二人向前行走。
没事的,他们的主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只要是主帅喜欢的,那便不是癖好,而是最正常不过的喜好。
直到困于山洞里的将士们皆已离开甬道,那忘我相拥的两个人才徐徐分开。
他的指腹揉过她冻得如雪的面颊,不同于往常的炙热,再慢慢将沾着霜雪的鬓边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不过是清清浅浅的动作,就让她一颗于风雪中慌乱飘摇的心,慢慢地沉稳了下来。
他们俩是最后走出山洞的,出去的那一瞬,北堂黎的手快速地轻轻覆在她的双眼上。
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动作,牵着她来到了马前。
“上马。”他松了松指缝,在她耳畔轻声道。
白鹿茗踩着马镫一跃而上,紧接着北堂黎也迅疾翻身落坐在她身后,之后才松开了覆在她两眼上的手。
闻风立在马下,焦灼地看着北堂黎,“主帅……”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即刻回营。”北堂黎没有任何表情地比了个行进的手势。
军队早已整装,救出来的人不过二百,皆以两人一骑的方式,启程回营。
回到军营中,白鹿茗才惊讶地发现,北堂黎的左胸膛上,竟插着一支断箭,箭羽一头已被整齐割断,距离皮肤,仅余一小截,伤口上的血渗到衣襟中,混着污泥,早已辨不清痕迹。
“你……”
北堂黎沉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心有灵犀的一触,白鹿茗咬了下唇,没再说话,只是将掌心撑空,轻轻搭在他的伤口上,扶着他进了帅帐。
身后的帐帘刚落下,她就不淡定了,质问道:“你受伤了?为何留着箭头,不取出来?”
北堂黎未及回答,闻风已领了赵玄进来。
“快帮忙看看。”闻风如今同他交情不错,说话直来直往,并不客气。
阿玄看了白鹿茗一眼,见她秀眉微蹙,再看北堂黎,便也跟着皱眉。
“刚救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又来了一个不知死活的。”阿玄两手交叠在一起,向前向上再向后舒展了下筋骨,脖子左右一崴,发出“嘎嘣”两声脆响。
“真累人。”
阿玄懒懒地走了过去,徒手捏住北堂黎左胸上的那一小截断箭,竟使劲地晃了晃。
北堂黎只是皱了下眉头,白鹿茗和闻风却有些看不下去。
几乎异口同声道:“你快住手。”
阿玄委屈巴巴地看了白鹿茗一眼,却对闻风凶巴巴道:“这时候知道在乎这些了,之前干什么去了?肉都长在箭身上了,这是早就不想拔出来,要当做荣誉勋章吗?”
白鹿茗瞪了北堂黎一眼,闻风却是难为地垂下了眼眸。
“是我的意思,和闻风无关。”北堂黎捏了捏白鹿茗的手指,向上握住了她的手心。
在那个节骨眼上,北堂黎所率的五百人,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并无多少求生的意志。
倘若他们知晓北堂黎中箭,恐怕只会更加激发出心中的血性和怒意,同燕军一站到底。
故而,北堂黎只能隐瞒起自己中箭一事,带领众人避入生道。
漆黑的、尚未打通的甬道中,他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北堂黎中箭之时,战况混乱,除身旁的闻风之外,无人留意到。
而后,甬道之中昏暗,切去箭身两头之后,根本无人能够看出他身上的异常。
七日,他就这么撑了七日。
白鹿茗这下明白了,为何刚走出甬道的时候,他要覆住她的双眼。
原来不单单是为了遮盖雪光。
她也明白了,为何上马之后,闻风面上的欲言又止。
“事已至此,你说吧,该怎么办?”白鹿茗问。
阿玄双手抄抱在胸前,还在委屈方才白鹿茗的那一声喝。
“你总有办法的不是吗?”白鹿茗的声音柔了下来,带着几分讨好,说完这句又怒瞪了北堂黎一眼。
北堂黎掩着笑意,深深地望着她。
“把我的药箱拿过来。”阿玄朝闻风吩咐。
闻风哪敢说一个不字,乖乖地就将阿玄的药箱提来,阿玄从里头取出一个形似葫芦,黑得妖艳的药瓶子,拿小银勺从里头舀了点灰色的粉末。
“这一次,可会比你中箭那会儿,还有七日的忍耐更痛苦,准备好了?”
北堂黎胸中浅浅吸了一口气,有些担心,不过他担心的并非自己无法忍受这切肤之痛。
他缓缓抬起眼眸,却是对白鹿茗道:
“乖,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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