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失落

　　白星系着靛蓝碎花围裙，正将最后一道青椒炒腊肉端上木桌，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噼啪迸出火星，映得她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东家，要帮忙端碗筷吗？\"李兰从井边拎回一桶清水，发梢还沾着细密的水珠。

　　她仰头望向屋檐下悬挂的玉米串，想到了逃荒的日子，那时季思渊还未归来，日子虽清苦，却也过得自在。

　　\"不用啦，你快去歇着。\"白星用帕子擦了擦汗，目光扫过院中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空地，

　　\"等会儿把饭桌搬到葡萄架下，凉快点儿。\"

　　话音未落，远处隐约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季阳原本正趴在矮凳上玩拨浪鼓，听到声响立刻抬起头，胖嘟嘟的小手攥着鼓槌指向院门。

　　白星笑着将孩子抱起来，指尖轻轻刮了刮他肉乎乎的脸颊：\"阳阳耳朵真灵，爹爹回来咯！\"

　　马嘶鸣着停在院门外，季思渊利落地翻身下马，玄色劲装沾着些许尘土，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抬手将缰绳系在枣木桩上，余光瞥见倚在门框上的白星，唇角不自觉扬起：\"不是说过不用在门口等，这世道...\"

　　\"美得你。\"白星故意板起脸，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轻晃，\"我是听到马蹄声才出来的。\"

　　怀中的季阳早已按捺不住，挥舞着胳膊咿咿呀呀地要往父亲怀里扑。

　　季思渊伸手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孩子粉嫩的脸颊：

　　\"阳阳乖，爹爹骑马出了一身汗，等会儿洗干净再抱你。\"

　　小家伙哪肯罢休，小嘴一撇，眼眶瞬间泛起泪花，眼看就要扯开嗓子大哭。

　　\"可以吃饭了！\"李兰的声音适时从院内传来。她特意换上了新浆洗的月白粗布衫，\"姐夫，快过来坐吧。\"

　　季思渊微微颔首，迈步跨过青石门槛。葡萄架下的木桌上，六菜一汤摆得整整齐齐，白瓷碗里的米饭还冒着热气。

　　李兰将竹编餐垫铺在石凳上，余光瞥见季思渊自然而然地夹起一块鱼肉，仔细剔除鱼刺后才放进白星碗里。

　　暮色渐浓，院角的蛐蛐开始鸣叫。季阳坐在新做的学步车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桌上的糖醋排骨，小腿不停地蹬着地面，把木车弄得吱呀作响。

　　李兰笑着将温热的奶瓶塞进他怀里：\"小馋猫，这个才是你的。\"

　　李兰看着白星和季思渊心里泛起酸涩。烛光摇曳中，她看着对面两人自然的互动——白星给季思渊添饭时会特意避开碗边的缺口，季思渊则默默将白星爱吃的藕片挪到她面前。

　　这样温馨的画面，本该属于一家人。可自从季思渊归来，李兰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外人。

　　她想起初到白星身边时，两人挤在狭小的驴车上，逃荒一路扶持过来。想起白星手把手教她射箭，在她被难民刁难时挺身而出。那时的白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而现在，这个家有了真正的男主人。季思渊总能在白星还未开口时，就递上她想喝的凉茶；

　　深夜孩子哭闹，他会轻手轻脚起身哄睡，生怕吵醒白星。这样妥帖的关怀，让李兰既欣慰又难过。

　　\"在想什么？\"白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兰慌忙低头扒饭，却不小心呛到，剧烈的咳嗽让眼眶泛起泪花。季思渊递来一杯温水，她摆手婉拒，起身去厨房拿水瓢。

　　月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在井台上，李兰舀起清凉的井水扑在脸上。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夜风卷起她耳畔的碎发。她忽然想起海西岗村那个混子，想起王南为保护她挨的拳头。

　　或许正是从那时起，她才真正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不用在深夜惊醒时，觉得孤苦无依。

　　\"小兰？\"白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担忧，\"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李兰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笑意：\"怎么会，东家做的饭最好吃了。\"这些段时间，白星独自抚养孩子，操持家务，该有多不容易。

　　回到饭桌旁，季思渊正耐心地给季阳喂米糊。小家伙吃得满脸都是，还咯咯直笑。

　　李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忽然觉得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些。

　　她终究是幸运的，能遇到真心待她的白星，如今又多了个可靠的姐夫。

　　夜色渐深，李兰收拾完碗筷，站在井边清洗。

　　月光如水，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想起白天和白星商量盖房子的事，

　　想起王南说要亲手给她打一套梳妆台。或许，是时候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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