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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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幕中忽然踉跄冲出一道身影,白衣道袍沾满泥浆,每一步都在积水里踩出暗红涟漪。小青闻声旋身,青虹剑出鞘半尺,剑尖在雨幕中划出冷光,却在看清来人时僵在半空——玄灵子的道袍被暴雨浇成墨色,双目充血的眼眶里烧着诡异的光,七日夜以继日掐算留下的血痕蜿蜒掌心,身形枯瘦如柴,偏偏透着一股焚心般的亢奋。

  “小青!”他的声线沙哑如裂帛,被狂风揉得支离破碎,却带着灼人的热度。雨水顺着歪斜的道冠滴落,露出鬓角新生的白发,在闪电中映得发亮。

  小青的剑尖垂落三寸,雨水顺着剑脊滑进靴底,砸在青砖上的声响竟与心跳同频。她望着玄灵子掌心深可见骨的裂痕,那是七日前推演天机时留下的伤口,忽然想起密室门前堆叠七日的腐食,眼眶霎时泛红。

  “臭道士!终于肯出来了!”小青的声线呜,青虹剑身微微震颤,“再晚出来半日,我便硬闯你的结界!大不了灰飞烟灭!”雨水顺着她微挑的眉梢坠落,砸在剑鞘的饕餮纹上,“你知不知道莲儿昨日失踪!你知不知道方才杨沂中来过!你又知不知道我......"”她的声线突然发颤,“有多担心…….”

  “你”字尚未出口,玄灵子已踉跄上前,枯瘦的手指攥住她握剑的手腕,掌心跳动的金光与青虹剑的冷芒轰然共鸣。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俯身贴近她耳畔时,暴雨卷着血锈味的气息扑来,“可那些我都可以不管…….我只想说——”玄灵子的指节泛白,几乎嵌进她的腕骨,“嫁给我——”温热的吐息惊得小青腕间佛珠哗啦作响,她触电般后撤半步,剑穗扫过积水溅上玄灵子前襟,惊起檐下避雨的雀群。

  “你发什么疯!”小青的声线陡然拔高,浑身一震,青虹剑“当啷”落地,溅起的水花打湿玄灵子前襟。她慌忙推开他,她弯腰去捡剑,却在触到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郑重时,莫名地漏了半拍。她偷瞄向身旁的小白,见姐姐素白的衣袖被风吹得鼓如帆,指尖不自觉地蜷起。

  玄灵子踉跄着整理凌乱的道袍,竟在泥泞中朝小白深深一揖:“姐姐是长辈,请受我一拜。玄灵子,今日恳请姐姐为证,求娶小青为妻。”

  “胡闹!”小青猛地跺脚,青虹剑穗扫过积水,“如今莲儿下落不明,乌古论虎视眈眈,你却在此......”她慌忙捂住玄灵子的嘴,转向小白时脸颊泛红,“姐姐别听他胡扯,定是闭关闭傻了!”说罢狠狠跺向玄灵子的靴子,“你作死啊!如今哪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我从未如此清醒!”玄灵子任由她在脚面碾踏,目光却死死锁住小青,“二十载相知相伴,我的心意你最清楚。小青,嫁给我,就现在。”

  “你……你胡说什么……”小青盯着玄灵子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那比暴雨中的闪电更灼人。她下意识攥紧青虹剑穗,却在触到他掌心结痂的血痕时,指尖猛地一颤:“即便要娶......也得挑个良辰吉日......”雨水顺着她下颌滑落,混着莫名的热意,“至少……也要告知家人……”

  小白见状上前半步,素纱衣袖拂过小青泛红的耳尖:“我就这一个妹妹,自然要风风光光......”

  “没……没有时间了!”玄灵子突然跪倒在积水中,道冠滚落一旁,露出鬓角新生的白发,“我等不及!一刻!一分!也等不及!”他仰头望着小白,掌心的龟甲残片渗出血珠,在青砖上聚成蜿蜒的线,“求姐姐成全,让我与小青此刻立下婚约!”

  小青猛地后退半步,青虹剑穗扫过积水溅上玄灵子肩头。她望着他跪在泥水中的身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凤凰山上的初遇,自相识之日起,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执拗。

  暴雨在此时掀起狂澜,将小白的素纱衣袖吹得鼓起,她望着小青微微颤抖的肩线,一时间竟想起西湖断桥上撑伞的许仙。

  “婚约......”小白轻叹着扶起玄灵子,指尖划过他袖口烧焦的星图,“既是婚约倒也无不可,但你须得许诺,待风波平息,必用八抬大轿迎娶小青,宴请四方宾客。”她转头望向小青,见她咬着唇瓣,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却掩不住脸颊的绯红。

  “姐姐放心。”玄灵子重重点头,血水混着雨水从嘴角滑落:“我玄灵子可立下重誓,若非身死,定还小青一个风光喜宴!”

  玄灵子起身对着小白再拜,袍角的泥水顺着褶皱滴落,在青砖上砸出星芒般的水洼。他转身走向小青时,道袍下的骨骼在暴雨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唯有双眼亮得惊人,恰似密室中不肯熄灭的七星灯。

  小青的胸腔剧烈起伏,青虹剑穗在指间缠成死结。她望着玄灵子步步走近的身影,雨水顺着他下颌的胡茬坠落,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花痕——那是七日夜以继日推演卦象时呕出的血渍。指尖忽然触到剑柄上的饕餮纹,她想起三年前与郕王鏖战时,他以血为引布下的血盾,最后一缕仙气散在她鬓边的碎发上。耳畔骤然炸响二十年前雷峰塔畔的轰鸣,那句“以吾一生,护青百年”的誓言不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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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青,跟我走。”玄灵子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握剑的手,暴雨竟在他掌心凝成冰晶。他牵起她的手腕时,小青触到他袖口因卜算天机而剥落的二十八星宿图,如今连绣线都透着金光。

  她想挣开,却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雨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指尖的颤抖还未平息,却见他眼中的坚定如崖边磐石,二十载相知相伴的画面突然翻涌:无数次生死相依,舍命相救,在她闯祸后默默收拾残局的背影,还有七日前密室门前腐臭的食盒......喉间忽然发紧,所有的嗔怪都化作舌尖的咸涩。

  小青的泪花终于漫过眼眶,却在坠落前被她狠狠眨了回去。她望着玄灵子鬓边新生的白发,忽然觉得这七日的隔绝并非装聋作哑——他袖口烧焦的星图,分明是用命换的卦象。雨水顺着他下颌的胡茬滴落,在衣襟边缘洇出深色的花痕,而他的指尖仍固执地扣着她的腕脉,烫得她皮肤发疼。

  “好……”这个字轻得像一片柳叶,却让玄灵子的指尖猛地一颤。小青微微颔首时,发间的水珠砸在玄灵子手背上,惊得他慌忙替她拢好碎发。

  两人走到崖边时,风雨忽然渐止,乌云如被撕裂的棉絮,一轮残月从云缝里探出头,将崖下的深涧照得如同碎银铺底。她望着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倒影,鬓角还沾着观前的银杏叶,却见他眼中只有郑重,仿佛她是天下最贵重的珍宝。

  玄灵子从怀中取出一卷婚书,纸页边缘还留着烧焦的痕迹。他携着小青跪下时,崖边的风掀起两人湿透的衣摆,婚书上的朱砂印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雷霆都司的符文微微发烫,映着玄灵子眼中从未有过的郑重。

  玄灵子迎着月光深深一拜,袍角的泥水顺着褶皱垂落,在崖边青苔上洇出暗痕。他展开那卷边缘焦黑的婚书时,雷霆都司的符文突然泛起金芒,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身后石壁上——那影子里,青虹剑斜倚在小青膝侧,剑穗上的水珠正顺着穗子滴落。

  “玄灵子谨拜:

  吾本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座下弟子,昔年本有封神之位,然甘弃雷部都司之职,愿为凡尘散修。今以残存雷法道基,书此婚牒,告盟天地——盖闻神位可弃,情不可负;天劫虽险,缘不可违。吾与小青相识二十载,道妖殊途却心魂相契,今情缘既契,特以师门正典,告盟三界。”

  小青的泪水顺着下颌滑落,如断线珍珠般砸在婚书的“告盟三界”四字上,将浸了朱砂的纸页晕成深浅不一的霞影。她望着玄灵子念诵婚书时微微颤抖的睫毛,那上面还挂着未及擦去的雨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二十年前雷峰塔下,他唤出墨麒麟背她离开,独自一人面对法海和金毛吼的画面突然翻涌,那时他的睫毛也是这般剧烈颤动,却死死护着她未让金毛吼沾上分毫。

  玄灵子顿了顿,指尖轻抚过婚书上火漆封印的雷纹,忽然侧目望向她。月光漫过他鬓边的白发,在眼角皱纹里流淌成银溪,那抹会心一笑便浮在银溪之上,比密室中万年不化的玄冰更温润,比雷部金鞭更灼人,他接着朗声道:

  “雷霆都司 为证婚姻事:

  夫道者,阴阳之纪;情缘者,轮回之契。吾与小青,初逢于凤凰山巅,相知于雷峰塔下,曾共破邪阵,同护苍生。昔年神位轻掷,唯念凡尘情愫,今观阴阳谐和,更知情重如山,愿以道侣之身,共守尘缘,是以皈叩雷司,乞赐婚牒。

  盖闻:

  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

  雷法为媒,结仙缘而不渝。

  吾二人情投意合,欲求宜家宜室,共协鸳谱之盟。今于九天应元坛前,启白师尊普化天尊、雷部三十六将:

  须仗雷威匡佑,以证赤忱;

  伏乞帝师垂鉴,以固良缘。

  盟誓发愿:

  奉天之作,承地之和,

  顺祖师之训,从本心之约。

  结为道侣,合为一家,

  纵仙途渺远,不离;

  纵凡俗多艰,不弃。

  天地为证

  敬天礼地,一纸婚书,

  上表天庭,下鸣地府,

  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

  欺天之罪,身死道消,魂散雷渊,永无归期。

  佳人负卿,便是违天:

  有违天意,三界除名,永失轮回,魂镇九幽。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门下弟子 玄灵子

  携妻 小青

  同执此牒

  时维 宋绍兴三十二年孟夏月吉旦 雷司金光下书”

  当最后一字落下,玄灵子指尖的血珠恰好滴在婚书落款处,与“携妻小青”四字融为一体。他小心翼翼地将婚书卷好,塞进袖中,忽然转头看向她,鬓角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小青,你可愿意?”

  “我愿意!” 这三字脱口而出时,小青已一头扎进他怀中。青虹剑穗扫过玄灵子道袍,惊起崖边宿鸟,她却不管不顾地捶打他嶙峋的背脊:“你这臭道士!七日七夜躲在密室,莫不是就在写这个?” 话音未落,泪水已洇透他道袍前襟,混着雨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是也不是。”玄灵子忽而轻笑,掌心的金光顺着她发顶滑落,将纠结的湿发梳得顺贴,他抚摸着她颤抖的肩线,忽然伸手:“小青,把你的锦囊给我。”

  小青一愣,下意识摸向贴身衣物。那枚玄灵子二十年前所赠的锦囊已被体温焐得温热,绣着北斗七星的锦缎磨得发亮。她将锦囊递过去时,指尖触击他掌心的温热,忽而想起二十年来,就是靠着这锦囊中的半卷残发,玄灵子替她挡下了无数灾祸。

  “你要这个做什么?” 她望着玄灵子取出锦囊中的符纸,那泛黄的纸页上“以吾一生,护青百年”的字迹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笔锋凌厉。

  玄灵子轻笑不语,指尖掐诀引雷,符纸“噗”地燃起幽蓝火焰。小青惊呼着伸手去夺,却只抓到一把灰烬。她望着掌心的青灰,眼眶霎时又红:“你这是为何?那是你……”

  “那是二十年前的誓言。” 玄灵子从怀中取出一张崭新的符纸,笔尖蘸着自身精血,在月光下画出雷纹:“今日你我成婚,当换个写法。”他将符纸塞进锦囊时,青虹剑突然发出清鸣,与崖下的雷鸣遥遥呼应,“以吾之躯,护青一生。”

  锦囊重新塞进小青手中时,符纸尚带着体温。她低头看见锦缎上的北斗七星忽然泛起金光,“一百年太短,” 玄灵子的声线贴着她耳畔,震得她耳垂发烫,“往后凡尘千年,道途万载,纵我身化星辰散入九天,纵魂魄蒙尘忘却前尘——以此精血为契、雷纹为证,必护吾妻小青,岁岁长相守,生生不相负。”

  小青闻言,难掩颤抖的指尖嵌进他肩胛骨,将脸埋进他道袍褶皱里:“臭道士!百年、千年!万年!我都不许你忘了我!”她猛地抬头时,睫毛上的水珠砸在玄灵子手背上,"既已许诺,便不可再只身犯险!往后你踏雷池,我便泅雷海;你入幽冥,我便闯鬼门关——”话音未落,已被玄灵子颤抖的指腹覆上唇瓣。

  他垂眸时,一滴混着血锈味的泪恰好落在小青发梢,在残月清辉里碎成八瓣银花:“好,都听你的。”玄灵子的指腹摩挲她颤抖的眼皮,忽然笑出声,血水顺着嘴角滑落,在道袍前襟蜿蜒成蝶形,“纵使有一日,我堕入轮回,自当再来寻你。”

  “住口!”小青狠狠咬住他指尖,却在尝到血腥味时红了眼,“你若敢忘,我便用青虹剑挑了雷司门槛,把你魂魄从九霄云外拽回来!”她攥紧他袖口剥落的星图,恰有流萤从残片里飞出,绕着两人交握的手翩跹。

  崖边的松涛声里,小白素白的袖口掩住半张脸。她望着玄灵子替小青别好乱发的动作,那枚银簪从鬓边滑落也未察觉——五百年前一同修炼的小青蛇,如今竟在雷雨中红了眼眶。她悄悄转身时,听见玄灵子低笑一声,声线混着崖下的雷鸣:“小青,瞧你把姐姐都惹哭了。”

  残月沉入云隙的刹那,小白望着观顶铜铃在风雨中摇晃,忽然想起许仙替她绾发的模样,素白的嘴角扬起笑意:“我的小青,真的长大了。”廊下的青虹剑突然轻鸣,剑穗上的水珠坠地,惊起两只相依的蟋蟀,在青苔石缝里藏起了半阙未唱完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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