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章 聪明人

　　像这个贵女这般被玉嫣推荐选一款寓意晦气的香，这只是小手段，秦瑟认为玉嫣既然出手了，不会就这么小打小闹的而已。

　　接下来，几名贵女又聊起了闺中那些琐碎之事，秦瑟便并未听下去，她趁她们不注意，从反方向离开。

　　另一边，太子梅楚昭穿着黄袍在景华殿拜见林皇后。

　　“儿臣拜见母后。”

　　林皇后微笑着俯身将他扶起，伸出手为他理了理前襟。

　　“母后，今日您大设宫宴，田贵妃却迟迟未到，她这是当众给您难看。”梅楚昭沉着眼眸，脸上现出微愠之色，“这段时日她行事太过猖獗，屡屡不尊中宫，可父皇却——”

　　他说着又停下，在林皇后平静目光的注视下，他平复了心情，沉默片刻后道，“儿臣听人说，田贵妃和康王妃私下筹谋着要毁了母后的宫宴，您可要提防着些。”

　　林皇后脸上并无意外之情，嘴角的微笑仍旧淡然，“她们要做什么，母后心里都有数。”

　　梅楚昭见她如此沉得住气，心里对她的敬佩又加深了些许。

　　很多时候他都非常感谢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位稳重睿智的母亲，若是他和敬王那混账一样摊上田贵妃这样愚蠢狠毒的泼妇当亲娘，他现在还不知道要被教成什么样。

　　整个景华殿内除了皇后和太子，便只有女官秋映在一旁服侍着。林皇后知道秋映是她绝对能信得过的人，却仍然朝秋映递了个眼色，秋映心领神会地退到殿外，让母子二人单独相处。

　　“昭儿，你可知母后为何一直忍着田氏？”林皇后看着儿子的眼睛，低声问。

　　梅楚昭顿了顿才答道，“母后是忍给父皇看。不然就凭母后您的智谋，田贵妃蹦跶不到现在。”

　　他说着就觉得憋屈，可心里也明白，这样的憋屈是成大事者必然要承受的。

　　林皇后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

　　“你的回答对也不对。”

　　梅楚昭微微愣住。

　　林皇后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坐下。

　　“母后一直容忍田氏，不只是为了给你父皇看，更是为了你。为了你能顺利登基坐上那把龙椅，母后什么都可以忍。”她声音轻柔，语气也十分寻常，但从话音里却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绝来，“母后忍了这么久，也快忍到头了。”

　　“母后的意思是……”

　　“你不觉得田氏最近的嚣张，很像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林皇后笑着道。

　　梅楚昭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母后是故意让她嚣张。她越是如此，父皇心里对她的厌恶就越深一分，而她们也很快就要走到头了。因为父皇现在最怕的不是世家干政，而是宗亲分权。”

　　他终究不是敬王那样烂泥扶不上墙的蠢材，只是平日里受制于一国储君的身份和父皇的眼线，时时刻刻都要做出温厚端方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模样，久而久之才显得过于中庸。

　　林皇后一直都清楚，她儿子像极了年轻时的她。

　　她们心里都有一股狠劲儿。

　　正是因为足够狠，才能这么多年都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容忍那些远不如自己的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蹦跶，甘愿在某些必要的时候，暂时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他们忍得越是久，反击的时候就越畅快。

　　“我们要感谢一个人。”林皇后忽而道。

　　梅楚昭看向她，心有灵犀地知道她说的这个人是谁。

　　果然，林皇后道，“如果不是殷殊为我们除去了三皇子，现在我们仍然是腹背受敌。是殷殊让皇上真正改变了心思，他一个半大的病弱孩子，居然做到了你外祖和我这么多年都没做到的事。”

　　梅楚昭的脑海里浮现出殷殊那张过于好看的脸，到现在他一想到殷殊仿佛一朝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变化，都有些恍惚。那个他以前眼里不过是个病秧子的美人表弟，怎么就一下子开了窍，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他想不明白，便干脆不去想了。

　　或许这就是上天要帮他一把。

　　“殊儿他太聪明了，聪明到本宫都有些怕他。”林皇后道，“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也从未看错过人。就连本宫都一度被老三骗得团团转，可他却一眼就看出了老三的真面目。像他这样的人，如若不是站在我们这边，那我们怕是会一败涂地。”

　　“母后，您觉得他之后会一直为我所用吗？”梅楚昭定定地看着林皇后。

　　只有在他的母后面前，他才可以放下那些伪装，毫不掩饰地说出心里话。

　　“母后原本也担心过这个问题。”林皇后笑了起来，“但后来我放心了，因为，他是真的在意他的亲人，也是真的喜欢秦瑟。血脉至亲和温柔乡，这些都是他的弱点。昭儿，你记着，一个有弱点的聪明人和那些利益熏心为了权力什么都能做的小人不同，他永远不会让自己走到穷途末路的那一步，因为他要给他在乎的人留余地。只要你不动他的家人，他便会甘心做你的棋子。”

　　梅楚昭郑重地点头，“母后，儿臣都记下了。”

　　“也别忘了，殊儿也算是半个林家人，他和你是有血缘的。”

　　林皇后叮嘱道：

　　“你要尽你所能拉拢他，也要学会用情分感化他。这世上人心最难测，最靠不住的东西就是人和人的情意，可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也最不能忽视。

　　你父皇他就是不懂得情分二字的重量，才让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你看这皇城上下这么多人，真正能让你父皇放心去用的有几个？你绝不能走他的老路。要想坐上那把龙椅，你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学会收服人心。只有先掌控人心，才能掌控江山。”

　　梅楚昭站起身，朝林皇后躬身，“儿臣多谢母后教诲。”

　　“母后能教你的已经不多了。”

　　林皇后定定地看着他，叹息一声后话锋骤然转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梅楚昭心里明白何为东风。

　　东风一起，大盛就要变天了。

　　“不过，快了。我们就等着东风吹起来的那一日——”

　　殿外。

　　田贵妃终于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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