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婉婉凝相瞩

　　秦瑟心道，这大夫人果然是将门之女不同凡响。

　　“霜儿，咱俩都多久没见了？瞧你，还是以前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哟，这是你儿子，他真会长，把你和他爹的优点都长去了，比你俩加起来都好看。”

　　戚氏大笑之后就把林霜拉到身边，一张嘴不停歇地念叨了起来，还上下打量着殷殊：

　　“啧啧，这孩子的眉眼还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就凭他这姿色，要他是姑娘家那还不得上天了，把我家瑟儿都给比下去了。”

　　林霜嗔道：

　　“婉凝姐姐说话就是荒唐，什么叫他这姿色，一个男儿郎要什么姿色。更别说把瑟儿比下去了，这话更是滑稽。要我看啊，你家瑟儿才是比你和她爹加起来都好看！”

　　戚氏在未嫁前的闺名叫婉凝。

　　原作中曾经提过一笔，当年将军夫人生下这个最小的幺女之后，戚大将军看着家中已有的三个皮糙肉厚棒槌似的熊儿子，再一看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小闺女，心中柔情万千，赶紧把将军府的教书先生连夜从被窝里提溜出来，让他给闺女起个最是温柔动听的名字。

　　那老先生一捻雪白的山羊胡，眼角还挂着眼屎就开始吟起酸诗来，“佳人掩鸾镜，婉婉凝相瞩——”

　　戚大将军对诗文是一窍不通，也没听出这句诗的艳情四射，当即拍板，就给闺女定下了婉凝二字当闺名。

　　但事不如人愿，戚大将军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唯一的闺女居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从小就不喜红妆，比她的三个哥哥更爱操练，动起刀剑来那叫一个利落飒爽，性情上也完全遗传了父亲虎虎生威的脾气。

　　秦瑟一想到这么个毫无胭脂气的泼辣女人居然叫婉凝，就觉得莫名喜感。

　　“我实话实说，你还不乐意听了。”

　　戚婉凝说着伸手拍了拍殷殊的肩，就听林霜心疼地低呼道，“婉凝姐姐，你下手轻点，我家殊儿身子弱。你这么用力，都能把他拍散架了。”

　　闻言，戚婉凝皱起眉来，伸手就摸上殷殊的身子，秦瑟瞪大眼睛，看着这只手把殷殊上身都摸了一遍，心道，娘啊，你怎么还当着女儿我的面吃人家晚辈豆腐呢？

　　她一边大感震惊，深深佩服戚夫人的勇气，一边又生怕殷殊动了杀心，但见殷殊低眉顺眼的，对自己被摸一事丝毫不介意，她又迷茫了。

　　这殷小侯爷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原作中的他可是有重度洁癖，康王府有个倒霉催的管事不过碰了一下他的衣角，他都要把那件衣服烧了，把那人的手剁了。

　　但现在，他却乖得和小绵羊似的，甚至让秦瑟生出疑心，怀疑他是不是也穿越来的。

　　可他之前那眼神，又不像。

　　秦瑟并不认为一个穿越来的男人，能把殷小侯爷那股子邪性的劲儿装得这么像，除非这个人是奥斯卡影帝。

　　就在这时，戚婉凝总算摸完了，对林霜道，“你儿子是先天不足，但不代表后天就没法弥补了。你也别只指望吃药，不如给他请个武师傅，教他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这一年两年的练下去，或许就有成效了，这才是从源头上改善体质。”

　　林霜轻叹了口气，“可他现在连风都吹不得，又怎么请武师傅来操练呢？只能慢慢地先把身子养好了，再一步步来。”

　　戚婉凝沉吟着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才终于看向秦瑟，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你这丫头怎么也跟着来凑热闹了？”

　　她毕竟是原主的亲娘，在她面前秦瑟十分谨慎，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她看出来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魂儿。

　　“母亲，女儿是去老太太那里刚好遇见了侯夫人和小侯爷，然后就顺路一道过来了。”

　　秦瑟拘谨地垂着眼眸，尽量不直视戚婉凝。

　　戚婉凝虽然一直被罚禁足出不了明樽苑，但她也听说了这几日秦瑟的作为，看她的眼里多了几分困惑。

　　一直以来，她对秦瑟这个女儿都是相当的恨铁不成钢。

　　这要秦瑟是个男孩，她早就像揍秦瑟的两个兄长一样棍棒上手了，也就是女儿，又有大老爷秦淳护着，打不得骂不得。

　　之前秦瑟私下去接触康王世子的事，更是让她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

　　她也是真的不明白，自打这丫头一生下来，她就是拿对方当掌上明珠一样娇养，要星星不给月亮，怎么就能养出个没脸没皮，为了男人连自尊都不要了的货色？

　　而寿宴上的事，又让她对秦瑟刮目相看。

　　只是她实在想不通，她之前为了劝这丫头把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都不见这丫头悔改，怎么忽然之间就顿悟了，还变聪明了，长本事了，反过来给何老太太和康王府的人设了套？

　　这智商，实在不像是她女儿啊！

　　林霜见戚婉凝盯着秦瑟不知在想什么，笑了笑道，“婉凝姐姐，这里风大，我家殊儿遭不住风吹，你就别沉思了，还不尽地主之谊招待我这贵客一番？”

　　“走，进去说。”

　　戚婉凝是一点虚礼都不讲究，大手一挥，像扒拉自家妹子一样就把林霜扒拉到了自己边上，也不像寻常妇人之间挽着对方手臂，而是伸手搭着林霜的肩背，就把人往里带，也完全不管两个落在后面的晚辈。

　　秦瑟正在心中对戚大夫人的洒脱不羁暗暗称奇，一道清雅的暗香就随着冷风吹至她鼻尖。

　　她下意识地轻嗅一口，顿觉沁人心脾，随即又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可不是一般的香气，这是殷小侯爷身上的香气！

　　殷小侯爷那可是动手杀人前先沐浴焚香的病娇大佬啊！

　　秦瑟仿佛已经看见，她被人五花大绑捆在一根木桩子上，不远处，一袭白衣的殷小侯爷缓缓走来，脸上含笑。

　　待他贴近了她时，一股闻起来如林间落雪的冷冽寒香扑鼻，再然后，他脸上笑意不变，却对着她举起一整套专业性极强的工具——就像是高级中餐厅里剥螃蟹的工具，举止优雅沉稳地将她活生生的大卸八块。

　　这个想象让秦瑟的双腿又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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