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困龙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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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困龙闕

  骑兵的运用,在於快准狠三字。

  运用迅速精准的打击,凌蹈强敌如击乌合之眾,就能以寡击眾,以弱胜强。

  正如古人所说“以轔乌合之眾,如摧枯折腐耳”。

  董厚率三十明教铁骑前突,后边还有百名与皮日休一同入伙的波斯萨瓦兰铁骑跟进,一波长驱之下,官军近千名骑军纷然星散,连威名素著的长武突骑也落得狼奔豕突。

  骑兵的落败,令阵中的步卒也心生震恐,许多人举著盾牌的手臂隱隱摇颤起来。

  董厚划然长啸,执槊驰马向前,左摧右盪,如入无人之境。

  眾骑士隨董厚奋力拼杀,追赶溃散的官军士卒,犹如下山猛虎。

  转眼间,他们杀到一处平野上的低地。

  就在这时,董厚突然感觉到眼前一亮,视野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烈火般的色彩。

  一队背负长弓,手持步槊的精卒,从官军大阵中拨眾而出。

  他们自发地停下奔跑的脚步,调整呼吸,整理队列,之后再持矛,重新排成一条直线,不论是左胁,右胁,抑或中央,都以整齐的阵型对董厚等人发起攻击。

  带头的男子身形修长,面容俊美,眼中却蕴含著灼烧般的仇恨。

  故焰帅甄燃玉麾下,焚天五剑之首——赵犨赵千夜!

  朱衣丹帜胜火,枪锋森森,向董厚等草军精骑包围过来。

  好似树起一堵火墙,顷刻截住了董厚等人的前突之势。

  几乎与此同时,之前溃散开来的长武突骑中,带头的骑士也高声呼號,领著一队骑兵反身衝杀过来。

  官军並非佯败,如今仍在仓皇逃窜的镇海军、浙西军骑兵足以证明这点。

  但长武突骑却能从溃败中重整阵势,协同赵千夜所率的步卒,將董厚在內,草军最精锐的近二百名骑士,困锁在步骑构成的钢铁牢笼当中!

  面对不断缩紧的包围圈,董厚终於变了顏色。

  敌军的步骑协同能力,一点不在草军之下。

  身为焰帅的头號亲信,赵千夜固然是当世人杰,而统领长武突骑的那位骑士,也绝非庸手。

  “梁纘,干得好!”高彦本来已在草军骑兵的追杀下纵骑奔窜开去。没等高彦率军衝杀回来,梁纘已经带著长武突骑,配合赵千夜將董厚、葛从周等人困锁其中。

  这是高彦与钱鏐事先討论研究出的困龙闕战术。

  骑兵战存在太多的变数,即使骑兵数量占优,也不能確保万全,何况还有被孟楷这个怪物凭藉纯武力突击的可能。

  高彦才预伏下赵千夜这支勇士,与长於应变的长武突骑配合。

  对草军的刻骨仇恨,使得赵千夜等人面对势若万钧的铁骑衝锋,也不会后退一步。

  高彦相当明白仇恨的力量,也知道焰帅在穆陵关兵败身死,正是江湖豪杰为王仙芝报仇的愤气所致。

  不过,朱存在草军的声望,远不能和王仙芝相比。只是朱温及其直属部队恨自己入骨,高彦尚不会多么忌惮。

  按照高彦和钱鏐的计划,如果骑兵战不利,就由梁纘儘可能重整长武突骑,相机应变,將草军骑兵精锐予以困锁,而后消耗歼灭。

  高明的谋者,不但会虑胜,还会考虑到不利的可能,然后准备副策。

  这才是高彦认为骑兵战万无一失的底气!

  被困在地面凹陷之处的董厚等人,难以加速衝击,眼前身后都是密集的枪林,可谓陷入了绝地。

  “怕吗”董厚作了一个深呼吸,摩挲著葛从周的肩头道。

  “不怕。”葛从周显得很是沉静:“如果死了,无非是去见阿爷罢了。”

  董厚点了点头:“小子,鬼王临终前让我照顾你,我董厚今日就算碎尸万段,也不能让你有什么闪失。”

  说完,董厚跳下马来,持槊指向赵千夜,冷笑道:“你想报焰帅的仇,但我们这些明教兄弟,和高彦小畜生间,也有一堆仇要报,这该如何是好”

  赵千夜双眉一横:“那只能看谁手中的枪利了。”

  “好极!”董厚说完这两字,欺身直上,与赵千夜恶斗在一块。

  眾骑士也纷纷下马,挺枪步战。

  这些草军最精锐的驍骑陷入不利地形,被迫在低处步战,不免威力大减,只能將马匹放在身后,结成防御阵势。

  敌人攻杀而来,不断缩小著包围圈,董厚等人战斗了一段时间,便因寡不敌眾,陷入左支右絀的境地。

  董厚等人的被困,也使得高彦能召集起更多官军溃败骑兵。

  霍存麾骑跟进,领兵来救,却被竭力阻截的官军骑兵黏住,陷入胶著局面。

  洼地当中,董厚等人已退无可退。

  被围在中央,快被阵线挤压到脸上的马匹们,纷纷不安地喷著气,踢踏著蹶子,流露著它们的焦躁。

  董厚一个不防,被一支长枪戳中小腹,穿透甲叶。

  长枪拔出,顷刻间鲜血狂喷,盔甲也被撕裂一个醒目的豁口。

  赵千夜眼神略显黯淡。

  他当然希望能与董厚单打独斗,决一生死。

  但能否快速歼灭董厚等人,关係著整个战局的成败,赵千夜即便英雄惜英雄,也没法给董厚公平一战的机会。

  旁边的葛从周大惊失色,猛然扶住董厚:“董大叔,没事罢”

  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伴著鲜血,从董厚的创口中流淌出来。

  董厚低头瞧了瞧自己流淌出来的肠子,咬了咬牙,却应道:“有什么事没看到高彦下地狱,老子哪能先咽气”

  说著,將肠子塞回腹中,撕下一片战袍快速裹了伤口,怒吼一声,双目血红,一条槊上下翻飞,杀气腾腾,竟是越战越勇!

  眾草军骑士见此,士气大振,官军亦受了震慑,被董厚逼得后退数十步之地。

  他们只听过古人肠出仍战的传说,何曾现实中见过如此悍勇

  “老子好得很!”董厚一面衝杀,还对葛从周道:“当初若非高彦这小畜生挑唆,鬼王又怎会落到与兄弟反目的下场!今个老子必得斩下高彦狗头,以祭鬼王之灵。不然,死也不得瞑目!”

  远处草军骑兵后队中,也响起了田珺如炸雷般的怒號。

  “鼠辈!”田珺怒斥眾骑兵:“姑奶奶当初对上焰帅,也不曾露怯,你们自家兄弟被困,竟如此不敢向前!”

  言毕,瞋目横矛,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一马当先驰入敌阵当中。

  穆陵关之战时,朱温能击斩被黄巢重伤的焰帅,也是靠田珺拼死突袭,进一步削弱了焰帅的战力。

  哪怕之前和朱温闹了彆扭,田珺想的仍是,此番生死决战,依然不能辜负朱温的期待!

  霍存微露惭色,亦大声道:“弟兄们,脑袋掉了碗口一个疤,活著就能摘下高彦小贼的脑袋,眾位跟小爷拼了!”

  眾骑兵愣了愣,齐声喊杀,呼声撼地,锐气重振起来,如同一桿巨大的长矛,顷刻將敌骑逐开,犹如波分浪裂。

  高彦策马过来拦截,但田珺本是个天生的骑將,心气横起来勇不可当,全然不顾生死。

  高彦实力不在田珺之下,但心性远不及田珺纯粹,又被田珺占了先机,交锋数合,竟手上力怯,退避开去。

  眾骑士吶喊如山呼海啸,所当无前,將敌方骑队撕裂开来,杀至董厚等人被困之处,见董厚、葛从周无虞,纷纷大喜过望。

  但高彦阻拦草军失利,並不恋战,而是趁田珺、霍存救援董厚等人之机,重整了阵势。

  双方骑兵再次形成对峙局面,胶著衝杀在一起,短时间分不出胜负。

  天空中的日头不断向西偏斜,战士的汗珠点点自面颊滑落。

  战马掀起的漫天沙尘,遮蔽了整个战场东侧视线。

  但为了谨慎起见,朱珍仍然从山地东部的桥樑渡过灕江,再从上游另一座桥杀了回来,悄无声息地绕到敌军后方。

  朱珍知道,此战的胜负,恐就取决於他们这支迂迴部队。

  “不出都將所料。”朱珍看见隨著他们的接近,敌阵后方的盾兵飞快转向,组成一道长城般的防线。

  高彦心思縝密如线,对朱温预设奇袭队迂迴包抄后方不会没有防备。

  “兄弟们,抄傢伙打麦子嘍!”朱珍对身旁的骑兵们道。

  他们手里抓著的並非骑兵常用的马槊,而是由一根铁链连接的两只实心硬木梆子,梆子头上蒙著铁皮。

  后世对这玩意有种叫法叫双截棍,不过这时候,此物一般被称作链枷,是农夫用来打麦子的农具。

  朱珍拎著个被漆成通红的大链枷,策马直前。

  持盾的蛮兵举盾格挡。

  铁链凌空一甩,链枷便绕过藤牌,打上蛮兵脑袋,顿时砸得头颅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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