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圣姑夜读《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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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圣姑夜读《二宗》

  绿竹动清风,层轩静华月。

  任盈盈一到衡州,便喜欢上了绿竹庵这个名字。

  江天靄靄,绿树凝盼。

  幽竹琳琅,清溪涟漪。

  其中丹桂,耸干参天、接荫蔽日。

  竹林的掩映之中,则是绿竹庵和几座几乎相连的小庙。

  比起洛阳绿竹巷別有一番雅趣。

  圣姑圣心欢喜。

  体察圣姑之意的绿竹翁大侄子,立即派人前来询问融休住持。

  “寺中倒是有一间静室,不过已经有人订了一年,老訥不好出尔反尔,况且一位女施主....”

  融休本想婉拒,却见来人打开一个包裹,融休和尚眼神被晃了一下,顿时精神大振。

  “阿弥陀佛,出家人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那位施主最近极少到庵中来,若是少留一些时日,也是不妨事的。”

  和尚语含慈悲,合十说道。

  於是司李的静室,就暂时成了魔教圣姑的静室。

  和尚本要派人清扫,却被从人禁止,

  一排寮房,也尽被占据。

  融休便託辞悟道闭关,下令关闭庵门,谢绝香客,以免打扰贵客清修。

  融休还记得,第一日入住时,他偶然听见:

  “姑姑若是喜欢,我让人买下此处,为姑姑建一座別院如何”

  “嗯。”静室內传来一声低语。

  融休不禁目瞪口呆,自己不过是贪了一点財而已,不至於丟了和尚庙,这如何对得住佛祖

  这是融休唯一一次听见主人的声音,此后,庵里的几个和尚就严禁接近。

  这几日,来客情形愈发不对,以他少林学习禪法的眼光,几乎可以断定:这群人就是魔教中人。

  想到这些,融休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敲木鱼的声音更加快了一些。

  晚间,融休听著让人清净的琴音,心中却无法清净。

  他一会向佛祖懺悔,一会默念金刚经,一会抽个签给自己测个字。

  一个“走为上”的竹籤落在案上。

  融休和尚嘴角抽搐,嘆息道:“也罢,刚送走嵩山派,又迎来魔教中人,绿竹庵合该有此劫数。不如明日带著徒弟们到雁峰寺暂住几日,一切就隨缘吧。”

  他又想到:“须得托人向司李报个信,若是司李忽然前来,与这帮人起了衝突,可是大大不妙。”

  静室外,绿竹翁小声说道:“姑姑,黄伯流来请罪。”

  在静室前的竹林之外,大名鼎鼎的天河帮帮主黄伯流跪在地上,一把长长的鬍鬚贴著地面,却是大气也不敢喘。

  他哪里能够想到,自己这一遭拍马屁拍到马脚上。

  从万历六年(1578),潘季驯潘司空开始治理黄河,今年二月刚刚告成。

  潘司空本要勘察河南故道,却被河南地方官反对,只好將精力放在下游。

  两年来,他对黄河中帮派颇不客气,天河帮生意大受影响。

  又两年没斗龙舟,弟兄们也恋的慌。

  此番南下衡州,正逢端午,兄弟们那里按捺得住,纷纷要和衡州人斗斗龙舟,让这些南蛮知道黄河上天河帮的厉害。

  第一天就出现一个“灵珊號”,接著诸龙舟陆续改名。

  老黄刚服下圣姑赐给的解药,正对圣姑感激不尽,见此情形顿时来了灵感:

  要是取个圣姑一直喜欢的“绿竹”之名,夺得锦標。

  圣姑岂不会欢喜

  谁知今天圣姑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却极为生气.—

  结果就是,他跪在这里,到底上了年岁,老胳膊老腿,这一跪当真是要了老命。然而老黄想起圣姑的恩德,却是一言不发。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东海中有座蟠龙岛,你知道么”

  黄伯流大喜,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

  那声音道:“你立即动身——”

  话到此处却戛然而止,良久之后,那声音才道:“此番在衡州,要多借重天河帮,就戴罪立功吧。”

  室外的诸人一听,都感异,圣姑怎地忽然转了性子

  黄伯流却急忙谢过,又听圣姑说一声“走罢”,便艰难地爬起,带著手下,

  离开绿竹庵。

  一路之上,依旧大惑不解。

  静室之中,烛光明亮,香气氮氬,任盈盈秀丽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

  蓝凤凰来拜謁时,说起衡州府路司李有个古怪的要求,问问付出什么代价,

  能让她將下属尽数发配蟠龙岛。

  蓝凤凰笑道,他那里知道圣姑是何等人物,天下间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天下间不如愿的事情,可不止一两件呢!”任盈盈幽幽一嘆。

  合上了路平放在绿竹庵中的明教典籍一一《二宗》。

  “曲洋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待到外人散尽,曲洋便跪在静室外。

  他是日月神教老人,如今的老人,已经不多了。

  琴簫唱和而为知音。

  天下人以为可笑,任盈盈却並不这样想。

  她很能理解曲洋。

  “曲长老请起。”任盈盈淡淡道,“你此番行事,未免太过孟浪,事发忽然,教中已经派下诛杀你的高手,我也不好求情。

  幸亏有人飞鸽传书,送来你在衡州消灭一伙冒充神教贼人的消息,我才代为转圆,教主知道事情原委,也不再追究!

  你若是要谢,还是谢过传信之人吧。”

  曲洋起身,面露异之色:“大小姐可知何人传信”

  任盈盈哼了一声,道:“信是白马寺的和尚送来的,想知道是谁,自己问去就是。”

  曲洋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性,轻轻摇头,换了个话题道:“大小姐南来衡州,若有大事,曲洋愿奉驱驰。”

  这一次任盈盈却想了许久才道:“头一件事情,是向叔叔吩咐的,向你借用《广陵散》曲谱,向叔叔说事关重大,但並未告诉我是何事;

  第二件事情,是需要向教主交代的,五岳中的四派齐聚衡州,到底在图谋什么;

  第三件事情—”

  任盈盈沉默许久才道:“你让非非留下来陪我几日罢。”

  诸事已了,任盈盈遣散眾人,又一次翻开《二宗》,这一明教的教义,看起来跟日月神教尘封的教义並不相同,但故老相传,却又跟日月神教大有干係。

  第二天,融休老和尚派人送信到衡州府的时候。

  路平的脸色甚为古怪。

  自己的一个“窝”,几天的工夫,竟然改姓任了

  融休还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不过,他眼下无心顾及此事。

  比丘和比丘尼区域网传来的信息让他应接不暇:

  以天河帮进驻於家码头为开端。

  就是一个要命的名单:

  黄河老祖老头子与祖千秋、“夜猫子”计无施、桐柏双奇吴柏英与周孤桐、

  双蛇恶乞严三星、张夫人等等左道之士,皆有南下之跡象。

  就连漠北双熊也不远千里,从遥远的大漠疾奔而来。

  还有六位长相相似,都是一般丑陋的怪人,虽非魔教,听说衡州热闹,也有南下之势。

  一些帮派还成群结队,呼朋唤友,结成数十甚至几百人的队伍。

  这在官府看来,就叫流民过境,只要不在自己的地头闹事,也就见怪不怪。

  本来湖广,尤其是荆襄一带的流民团伙就层出不穷,成化中,荆襄地区的流民有二百万之多,其后才逐步缓解。

  这几个流民,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路平却知道这伙“流民”究竟是什么人。

  这些人不一定是任大小姐招来的,但他们南来,一定跟任大小姐有关。

  他们的想法,想必都是刚刚服下三户脑神丹的解药,高兴之余,都念著任大小姐的恩德,听说此次圣姑来衡州办事,纷纷前来出一把力。

  更加奇的是,当年刘正风金盆洗手的贺客,在前些日子闹魔教信徒的时候已经回来一批,如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想到比刘正风金盆洗手规模更大的几千豪客聚集。

  路平不禁揉揉眉心,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

  江湖中人真的就这般閒吗

  任大小姐到底要办啥事情,心里是怎么想的

  后世某些人不是说任大小姐是“隱者”,如此多的人如眾星捧月一般为她奔走,她內心当真没有一丝欣喜吗

  但眼下,却还有一桩事情需要处理。

  “九曲剑”钟镇头一次来到衡州府。

  就坐在退思堂之中。

  路平沉默良久没言语。

  钟镇也颇能沉得住气,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带著一丝笑意,眉宇之间的一层阴霾却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沈周的伤势终於好些了。

  快步来到后堂,大声道:“嵩山弟子狄修、万大平供认不讳,逼奸其师妹钟蕙儿未遂是实。按律当仗一百,流三千里。”

  钟镇听到这一消息,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如纸。

  路平冷声道:“沈书办,你是懂律法,也是懂礼法的,不知师兄妹,可算是亲属”

  沈周躬身道:“此事虽无定论,也算一说,昔年圣人离世,弟子皆服丧三年,故以徒事师,皆如以子事父,同门之中,虽然无服,也有兄弟姐妹之情。

  因此,卑职以为,师兄妹结亲固然不违背伦常,然而以师兄强迫师妹,却还是有违伦常的。”

  路平頜首道:“此论甚正。可惜了,嘉靖七年前,亲属强姦未成,多是死罪,嘉靖七年后,只能以未成律打一百,发辽东充军搬砖。便宜这两禽兽了。”

  钟镇一颗心碎碎直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路平摆摆手,沈周將案卷往案上一放,看也不看钟镇,躬身退出。

  “司李说的,可是蕙儿蕙儿她有事吗”

  钟镇想了片刻,急切地问道。

  路平脸色冷峻,直视钟镇。

  许久才淡淡说道:“嵩山弟子狄修、万大平,昨日闯入其师妹钟蕙儿医馆,

  想必钟先生是不知道了”

  “这等禽兽。”钟镇骂道,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路平还是同样的语气:“二人供认,此事是由嵩山左先生,钟先生安排,先行逼奸,再杀其人,事后嫁祸本官。此事属实否”

  钟镇登时冷汗淋漓,大声道:“纯属誹谤,左师兄和我素来疼爱蕙儿,蕙儿还是我亲生女儿,司李可將二人喊来,我与其当面对质”

  路平的脸上的冷冽更甚。

  一般人听到女儿有此遭遇,是恨不得立即杀掉岁徒。

  而钟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证明此事与自己无关。

  路平闭目深吸一口气,將外相交代的“打击江湖豪强,有利於清丈,但是不可及於乱”默念一遍。

  “当真是钟蕙儿的好父亲。”

  路平再次睁开眼时,双目精光闪烁。

  “蕙儿现在何处”

  钟镇心头一凛,喉结微动,避开了路平的目光,艰难说道。

  路平没有回答,只是从案卷中抽出一张供词,看著钟镇,不急不徐地说道:“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钟镇强自笑道:“嵩山对司李素来没有恶意。”

  路平缓缓摇头,深邃的眼神含著一丝戏謔。

  “二贼若在眼前,钟先生能亲自斩杀,为钟姑娘出口气吗”

  钟镇心中不由得大骂,神色却变得气愤填膺:

  “我恨不得挖出他们的心肝,以血此恨。”

  路平笑著摇摇头。

  “左掌门来信说,司李说的要求,我们嵩山派全部答应了。”

  钟镇咬咬牙,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上前两步,放在路平案上。

  路平未接,又一次缓缓摇头。

  “司李还有何吩咐”钟镇眯著眼,小声道。

  “很简单。

  其一,除了上次答应的建衡山抗魔碑,左掌门亲撰碑文之外,嵩山派需要再出一万两,奖赏、抚恤三派义士;

  其二,如今五岳令旗在衡州一代泛滥成灾,不法之徒拿著五岳令旗到处为恶,嵩山派需要立即废除五岳令旗,至於怎样號令五岳,你们和其他四岳自己商量;

  其三、左先生之子和钟先生之女的婚约解除,嵩山派再拿出一万两,为钟蕙儿在衡州开设药铺、医馆所用,钟蕙儿想不想留在嵩山派,听其自便;

  其四、左先生需要向各大门派致信,立即开革狄修、万大平,若是刑满,立即清理门户。无论什么理由,言辞之间不得涉及钟蕙儿。

  以上种种,必须左先生亲笔担保。

  彼一时,此一时。

  这是新的条件。不管嵩山派用什么办法,五日之內,我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覆。

  本官奉敕命决断衡州江湖事务,还请左先生好好体会一下。”

  钟镇顿时目瞪口呆,他思索片刻,目中竟然有了一丝欣喜。

  “司李放心。”他拱手道。

  路平並不理会,只是端茶送客。

  以斗爭求合作。

  这一次他的条件苛刻,却依旧给嵩山留下了机会。

  他们总有一天会认识到,钟蕙儿对他们是多么重要。

  钟镇出得府衙,一个跟跪,差些摔倒。

  高克新和邓八公迎接上来,忙问事情如何。

  钟镇正要说话,却看到两位俏丽的女子走到近前,口称“师伯”,向他们行礼。

  正是岳灵珊和刘菁。

  钟镇温言道:“两位师侄来此何事”

  岳灵珊脸上泛起柔柔的红晕,手指著裙角,扭捏不语。

  刘菁却笑道:“回陆师伯,岳夫人让师姐和我,来给路司李送些吃食。”

  九曲剑的脸色登时阴沉不定。

  许久才頜首笑道:“好。”

  他看著二女將食盒送给门子,便挽著手离开府衙。

  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如今三派联合之势,已然无法阻止,路司李的条件,怕是左师兄不答应也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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