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调解室的共识

　　富比案在深圳中院采取非公开审理，田毅本就没有旁听资格，即便郭台铭亲自递话也无济于事——他既非案件当事人，也不是代理人，连法院的大门都迈不进核心区域。

　　深圳中院第三调解室里，国徽蒙着层潮气，在冷光下泛出沉闷的光泽。百叶窗将窗外的暴雨割成一缕缕流动的暗纹，落在茶几上的富士康诉状上，字里行间都像浸了水。郭台铭把诉状往桌上一拍，指节叩着纸面：“王传福偷订单还敢侵权，这专利……”

　　田毅指尖划过诉状附带的图纸照片，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卷。他推开杯沿滚烫的龙井，杯底茶叶沉得像块铁：“少装了。深圳中院这局，你输定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忽然抽出诉状旁档案袋里的文件，十二名跳槽工程师的港股开户记录摊在桌上，纸张边缘泛着毛边，像份仓促拟就的尸检报告，“用真名开户？这群蠢货的手笔，这你都不交上去，是你故意留的刀吧，郭董？”

　　空调出风口嘶嘶吐着冷气，将两人之间的空气冻得发硬。对视的刹那，彼此瞳孔里都闪过一丝猩红的算计——他们同时嗅到了比专利战更腥甜的气息，那是猎物挣扎时溅出的血。

　　郭台铭吐出的雪茄烟圈慢悠悠缠上天花板的监控探头，将镜头糊成片朦胧的白：“你既然看明白了，我也不绕弯子。大陆法院装瞎，难道香港法院还看不见血？”

　　“见血？”田毅的钢笔尖在开户记录上戳出个浅坑，“香港商业罪案调查科那群精英，早就被西化的流氓律师喂熟了，最待见这种硬骨头。这十二个人带着富士康的技术机密跳去比亚迪，单是《盗窃罪条例》就够判十年。”他忽然笑出声，“看来你打算明年去香港起诉？王传福的港股上市计划一准得冻住。到时候让他选，是给你掏钱，还是暂停上市——500万，显然填不满你的胃口。”

　　规则的漏洞在两人之间铺成条暗河：

　　＞ ① 大陆专利侵权顶多民事索赔，到了香港，商业间谍就是刑事重罪

　　＞ ② 港股上市卡着“无重大诉讼”的红线，立案即触发停牌

　　＞ ③ 工程师用真名开户，资金流向就是铁证，想赖都赖不掉

　　郭台铭突然狂笑起来，抓起档案狠狠撕碎，纸屑混着烟灰落在地毯上。他滑动手机调出香港高等法院的界面，诉讼金额栏里的“6500,000,000港元”刺得人眼疼：“500万？你当我是捡垃圾的？51.3亿的订单，没有60亿赔款，这事没完！”

　　打火机“噌”地燃起幽蓝火苗，将碎纸烧成蜷曲的黑蝴蝶。“我要钱，你也不会错过这机会。”郭台铭眯起眼，“聊聊？你打算从中捞多少？”

　　“那得看你想不想胜诉了。”田毅推开窗户，暴雨像块湿抹布迎面拍来，法院停车场上，数百名记者架着摄像机，镜头齐刷刷对准比亚迪高管那辆黑色奥迪，“是想快点拿到钱，还是让王传福永远困在诉讼的绞肉机里？”

　　郭台铭的雪茄顿在唇边，烟雾后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你要我当刀？”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田毅抽出份文件，标题“比亚迪商业动脉切割方案”几个字被指甲掐出了印，“钱是死的，比亚迪可是只会下蛋的金鸡。”

　　├─ 血管：手机代工（摩托罗拉/诺基亚订单）

　　│ └─ 截流：借富士康起诉冻结香港IPO资金池

　　├─ 神经：汽车研发（F3抄袭丰田案）

　　│ └─ 寄生：田毅渗透湘火炬，卡死燃油供应链

　　└─ 心脏：电池技术（专利号ZL0.X）

　　郭台铭的鳄鱼皮鞋碾过方案上“比亚迪”三个字，皮革摩擦纸面发出刺耳的响：“你想当吸附在鲸鱼身上的鮣鱼？”

　　“是鲨鱼。”田毅点开平板，数据流在屏幕上炸开，“你每在香港起诉一次，比亚迪股价就跌15%。我趁机吃进散股——等王传福反应过来，联合持股早就超了创始人团队。”

　　郭台铭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啪”地崩断，紫檀木珠子滚得满地都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吞下这毒饵？”

　　田毅的皮鞋碾过颗滚到脚边的珠子，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暴跌时我接盘股权，你赚利息差，我拿控制权——大家都懂，证据认定模糊，你需要时间篡改。”

　　“就不怕证监会查？”

　　“查谁？”田毅调亮平板屏幕，上面的名字隐在加密代码后，“境外有些人，活着就只剩个名字，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郭台铭突然抓起卫星电话，指节按得键盘咯咯响：“法务部！立刻重拟香港诉状！时间定在2007年3月，6月必须开庭！”

　　雷声炸响的刹那，闪电劈开云层，将两人的脸照得惨白。他们在调解室里肢解了共同的猎物，却都假装没看见对方满手的血腥。利益像两条互咬尾巴的毒蛇，缠得比任何落在纸上的条款都紧密。

　　“王传福做梦都想不到，”郭台铭起身和田毅握手，指腹上的老茧磨得人生疼，“他靠专利战抢来的订单，会在我们胃里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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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样？”田毅回握的力道更狠，“说不定，让我拿到比亚迪的控制权，对他来说反倒是最优解。”

　　调解室的门打开时，记者们的镜头刚好捕捉到两人微笑握手的画面。暴雨更烈了，法院外的电子屏滚动着“维护商业机密 护航公平竞争”的标语，红得像血。而真正在暗地里编织绞索的人，已经转身走进了雨幕。

　　田毅刚踏出调解室的橡木门，镁光灯瞬间织成张雪白的网，将他裹得密不透风。三十多名记者把走廊堵成了沙丁鱼罐头，话筒像上了膛的枪管，齐刷刷捅向他的下颌：

　　“田先生！郭台铭是不是委托您转移证据？”

　　“田先生，富士康有把握胜诉吗？”

　　四名保镖组成的人墙在推搡中摇摇欲坠，田毅后领被扯得变形，西装扣子崩飞两颗，后背重重撞上冰凉的理石柱——他暗骂一声，早知道来看戏会闹这么大动静，就该多带些人。

　　混乱中，他瞥见熟人——《财经周刊》记者方蕊站在人群外围，嘴唇快速翕动。那口型他看得真切，是在警告：“有埋伏摄像机——”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撕裂喧嚣！三辆奔驰S600像黑色巨斧，硬生生从人群里劈开条路。中间那辆加长林肯的车窗降下半寸，张茵戴着墨镜的侧脸从阴影里露出来，线条冷得像刀锋：“上车。”

　　胡润榜首富的突然出现让记者们愣了神——这可是比富比案更劲爆的新闻。就这半秒的迟疑，田毅已经冲到车门前。车门“咔嗒”一声弹开，梁耀辉捻着佛珠的右手从阴影里伸出来，指节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一把将田毅拽进了真皮座椅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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