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影月与荆棘王冠（5）

　　翻书声再次响起。

　　雾气如浸透墨汁的绸缎般将三人包裹。

　　维克多还没来得及站稳，周遭的腐化气息便抢先灌入鼻腔。

　　他的面前，一根灰白色石柱巍峨耸立，表面爬满荧绿色的欧甘符文。

　　那些古老文字仿佛活物，在石面上痉挛扭动，每一笔锋都渗出暗绿色荧光。

　　荧光顺着石缝蜿蜒滴落，在地面蚀出滋滋作响的焦坑。

　　“摩根勒菲的魔力正蚕食着守护此地的结界。”美地奇开口道：“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巨石阵.....影月!她难道是准备复活那位.....”

　　石面与银弦的身影自另一侧浓雾中浮现。

　　银弦的银发凌乱披散，月白色长袍下端被撕裂成褴褛布条，裸露的小腿皮肤上交错着荆棘刮擦的血痕。

　　她怀中的竖琴已断了两根弦，残存的琴弦沾满凝固的褐红色血渍。

　　石面的匕首插在腰带上，刀鞘上黏着几缕灰白色毛发，像是某种巨型野兽的鬃毛。

　　两人眼神交汇时，石面冲维克多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狼形的艾伯特突然捂住耳朵。

　　巨石阵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巨响，血月从云层裂隙中探出，将所有人的影子钉死在爬满荧光符文的石板上。

　　那些影子正渗出沥青般的黑浆，缓缓汇聚向阵眼处的祭坛。

　　巨石阵最高的石柱顶端忽然出现了一个在梅林记忆碎片中出现过的身影——曾经的湖中仙子摩根勒菲！

　　腐朽的石尖瞬间在她足下崩裂成齑粉，却未沾染她分毫。

　　她的黑袍并非织物，而是由无数翻涌的暗影编织而成。

　　狂风撕扯着她的衣袍，鸦羽般的阴影在她身后聚成遮天蔽日的羽翼，每一片羽毛都嵌着一颗凝固的眼瞳，正死死盯着战场上的五人。

　　她苍白的手指紧握冬青木法杖，杖身缠绕着早已枯死的毒藤，藤蔓间隙裸露出密密麻麻的欧甘符文。

　　杖顶悬浮着一颗腐烂的果实，果壳裂口处不断滴落荧绿色黏液，坠地即化作嘶鸣的蛇形咒文。

　　摩根高举法杖指向血月，她的双瞳中迸射出熔岩般的金红色光芒。

　　“Hiberniae lex mutatio——”（爱尔兰之律，更迭！）

　　咒文响起的瞬间，巨石阵的基石在轰鸣中龟裂。

　　周围的石柱们诡异地扭曲成佝偻巨人的脊骨，摩根的笑声混着骨骼摩擦的嘎吱声在阵中回荡。

　　她居高临下地俯瞰这一切，兜帽被狂风掀开，那曾经足以倾覆王国的美貌，如今只剩半边白骨裸露的残容。

　　摩根的法则更迭如瘟疫般蔓延。

　　维克多手中的断钢剑剧烈震颤，剑脊上星辰铁的银芒被荧绿黏液覆盖，剑刃如活蛇般扭曲翻卷，瞬间膨大成一条荆棘巨蟒。

　　矮人怒吼着松开剑柄，荆棘却缠绕上他的手腕，尖端直逼咽喉。

　　“矮子！松手！”石面咆哮着抽出匕首救援，刀刃却在触及荆棘的刹那软化，铁灰色金属如融化的蜡油般垂落，在他腰间凝成一朵狰狞的铁玫瑰。

　　花瓣边缘锋利如刀片，根茎刺入他的侧腹，鲜血顺着铁锈纹路滴落，在地面蚀出焦烟。

　　“金属即血肉，刀刃即毒藤……”摩根的声音从高空飘落，腐烂果实中伸出藤蔓，舔舐着石面伤口渗出的血珠，“喜欢我的花艺吗？”

　　未等众人喘息，摩根的法杖划出第二道咒痕。

　　“Gravitas inversus——”（重力倒置）

　　艾伯特的狼爪骤然踏空，整片大地在他头顶化作深渊。

　　他被无形的力量甩向高空，毛发间凝结出冰晶，而无数巨石挣脱地心引力，如陨石群般悬浮乱撞。

　　一块三人高的花岗岩擦过他的后腿，碎石在失重状态下迸溅，如果不是这个身体的预防值高，他的腿早就被打穿了。

　　千钧一发之际，美地奇·湖瞳脱下鹿皮手套，在她的催生下，手套上的皮革纤维疯狂生长，化作手腕粗的橡树根须缠住最近的石柱。

　　根须在重力乱流中吱呀作响，她的身体被拽成弓形，发丝向上飘散。

　　维克多趁机抓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死死抠住石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美地奇趁机用树蔓绑住其他人，将伙伴们聚拢到一起。

　　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来，摩根的第三道咒文已然降临。

　　“Tempus confractum——”（时空破碎）

　　银弦的眼神变得涣散，她看见未来的自己跪在血泊中，胸口贯穿着一根染血的荆棘，琴弦在指尖寸寸断裂；而此刻的现实中，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拨动琴弦，对着伙伴们发射攻击。

　　石面则被拖入更古老的噩梦——腐化的巨石阵褪色成古罗马斗兽场的沙地，无数身披残甲的亡灵从地底爬出。

　　他们的头盔下没有面孔，只有焦黑的颅骨，一具亡灵掀开面甲，露出父亲腐烂的脸....

　　现实中的石面嘶吼着拔出腰间匕首，发疯般刺向虚空。

　　经历过左侧大门的三人倒是没有被最后一道咒语影响，但他们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就在荆棘即将刺穿维克多咽喉的刹那，他胸前的怀表突然迸发出灼目的金光。

　　镀金表盖“咔嗒”弹开，表链如灵蛇般缠绕住他的手腕，表盘飞起，悬浮在空中。

　　维克多看见肖像中母亲灰蓝色的卷发无风自动，瞳孔银光暴涨，竟从座椅上霍然起身！

　　画框被她的动作挤压变形。

　　“Ancora temporis!”（时间锚点）。

　　一道似曾相识的威严女声响起。

　　表盘开始逆时针疯转。

　　一缕古卜莱仙火从肖像画中渗出。

　　火焰呈现出液态黄金的质感，核心却裹着一丝幽蓝，直冲高处的摩根而去。

　　火舌舔舐过摩根法杖尖端滴落的荧绿黏液，腐化魔力如遇见天敌般尖叫着蒸发。

　　“不——！”摩根勒菲的嘶吼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血月与她的魔力连接被火焰烧断。

　　她的黑袍羽翼上的眼球一颗接一颗爆裂，枯藤法杖表面的欧甘符文迅速黯淡。

　　而这一切，只维持了五秒。

　　仙火余烬尚未散尽，巨石阵中央的祭坛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

　　血月投下的阴影蠕动聚合，逐渐凝成一道身披银甲的魁梧身影——那人面容与书中世界留下的亚瑟王肖像别无二致，可皮肤下却爬满发光的荆棘纹路。

　　他头戴一顶荆棘与黄金绞缠的王冠，冠冕尖刺深深嵌入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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