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师徒名分

　　那赤袍长老的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却冰冷彻骨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悄然弥漫开来，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瞬间让广场上所有的喧哗和骚动戛然而止。

　　开口的长老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有无形的寒冰扼住了喉咙，后面的话硬生生被压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惊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沈清弦依旧静立于廊下，身形未动，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一下。

　　唯有那双浅淡的眸子，淡淡地瞥了那欲要争徒的赤袍长老一眼。

　　没有怒意，没有威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然而就是这淡淡的一瞥，让那赤袍长老瞬间额头见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讪讪地低下头，再不敢多言半句。

　　其他几位原本也目光闪烁、意动的长老，此刻也纷纷收敛了心思，眼神复杂地看向场中那依旧被惊人光晕笼罩、却茫然不知所措的少年，又忌惮地瞟一眼廊下的白衣仙君。

　　天生道体固然诱人，但为此得罪玉微仙君，却绝非明智之举。

　　谁不知道这位仙君虽平日深居简出，清冷寡言，但其修为深不可测，在宗内地位超然。

　　广场上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那测试水晶柱依旧残留的、细微的嗡鸣声，以及光柱中少年有些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沈清弦收回目光，缓步从廊下走出，无视周围所有敬畏、好奇、复杂的注视，径直来到那巨大的水晶柱前。

　　他并未看那依旧璀璨的光华，而是看向光柱中心，那个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变和无数目光聚焦而显得手足无措、脸色发白的少年。

　　离烬仰头看着走近的仙君，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远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道清冷的身影。

　　他看到对方浅淡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被光芒笼罩的、渺小的样子。

　　“光芒内敛。”沈清弦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仿佛言出法随，那原本冲天而起、几乎要撕裂云层的惊人光柱，如同温顺的流水般，迅速收敛、回落，最终完全缩回水晶柱内，恢复成最初那平静流淌微光的模样。

　　广场上的压力骤然一轻，许多人下意识地长出了一口气。

　　离烬的手还按在水晶柱上，有些茫然地放下。

　　沈清弦的目光扫过一旁恭敬垂首的执事修士：“流程可算走完？”

　　执事修士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道：“回禀师叔祖，测灵根已是最后一项。此子……这位公子天赋绝世，通过考核毋庸置疑！”他赶紧从一旁取过一枚早已准备好的、代表着内门弟子身份的玉牌，双手奉上。

　　沈清弦却并未去接那玉牌。

　　他转而看向离烬，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此子，离烬，从今日起，便是我沈清弦座下，唯一亲传弟子。”

　　唯一亲传！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玉微仙君成名数百年，从未收徒，今日竟为这少年破例，且直接定为唯一亲传！这是何等殊荣！

　　离烬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清弦。

　　沈清弦却已淡然转身：“跟上。”

　　流光再起，在无数道羡慕、嫉妒、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卷起离烬，并未返回静雪峰，而是直接飞向了主峰天枢殿后方一座更为古朴肃穆的祠堂。

　　祠堂内香烟缭绕，供奉着清虚宗历代祖师的牌位，气氛庄严肃穆。

　　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沉凝的老者似乎早已得到讯息，等候在此。

　　见到沈清弦，他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示意两人上前。

　　流程简单却庄重。

　　在历代祖师的牌位见证下，离烬被引着焚香叩拜。

　　随后，那老者取过一盏清茶，递到离烬手中。

　　茶水微烫，瓷杯细腻，离烬的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几乎握不稳茶杯。

　　离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然后一步步走到沈清弦面前。

　　沈清弦负手而立，接受着他的跪拜。

　　离烬跪在冰冷的蒲团上，双手将茶杯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因紧张而干涩发颤：“师……师尊……请用茶。”

　　沈清弦垂眸，看着那杯微微晃动的茶水，以及少年那双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

　　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稳稳地接过了茶杯。

　　指尖不可避免地与离烬的指尖有了一瞬极轻微的触碰。

　　离烬如同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差点缩回手。

　　沈清弦仿佛毫无所觉，将茶杯送至淡色的唇边，极其轻微地抿了一口，随后将茶杯递还给旁边的老者。

　　“礼成。”老者苍老的声音宣布。

　　沈清弦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两样东西。

　　一枚触手温润、刻有“静雪”二字与复杂符文的白玉令牌，以及一枚薄薄的青色玉简。

　　“此乃你的身份令牌，可自由出入静雪峰部分禁制。此为基础功法《凝冰诀》，与你体质相合，好生修炼。”

　　离烬连忙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令牌冰凉，玉简温润，他却觉得掌心一片滚烫。

　　沈清弦看着他，最后道：“既入我门下，当守门规。静雪峰规矩不多”

　　他微微停顿，浅淡的眸子看着离烬，一字一句，清晰而冷清：

　　“唯需静心。”

　　静心？离烬似懂非懂，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令牌和玉简，用力点头：“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沈清弦不再多言，转身便欲离开。

　　“师尊！！”离烬忽然鼓起勇气叫住他。

　　沈清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离烬跪在原地，仰头看着那清冷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巨大的珍重，一字一句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弟子离烬……谢师尊赐名！”

　　从此，他不再是尸骸堆里无名的野草，他是离烬。

　　玉微仙君沈清弦座下，唯一的弟子。

　　离烬。

　　烬烬之火，亦可离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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