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都回不去了

　　手机收到的消息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句话。

　　妈：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妈：妈想你了。

　　就为了这两句话，白栾踏上了归途。

　　他的老家离那座承载他事业与孤独的城市很远。

　　远到需要换乘地铁、高铁、公交车，最后还要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走上一段，才能看见那栋老屋的影子。

　　这一个来回，几乎要耗去一整天。

　　在路上，他想了许多，心里最多的是某种近乡情怯的忐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在他的真实记忆里，父母的身影早已被多年前那场无情的车祸撞得模糊不清，连面容的轮廓都褪了色，只剩下一片温暖却无法触及的光晕。

　　见到她，第一句该说什么？

　　会不会显得生疏不自然？

　　如果这个梦里妈妈还在，那……爷爷奶奶呢？

　　他们是不是也……

　　怀着这样纷乱如麻的心情，那栋老屋逐渐在他视野里清晰起来。

　　但它不像记忆中每次归去时那般带着陈腐的寂寥。

　　没有蛛网缠檐，没有潮湿的霉味，窗子里透出温暖的光晕……

　　家里有人。

　　家里，有人。

　　它不再是我的房子，

　　而是我的家了。

　　白栾一步步向着家里走去，随后叩响了自己的家门。

　　“谁啊？”

　　门内传来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一根柔软的针，轻轻扎在他心口，激起一阵微颤。

　　“我。”

　　他应道，声音出口才察觉到自己声线里那压不住的、细微的颤抖。

　　“你回来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门内的声音瞬间染上惊喜，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门开了。

　　看见母亲的那一刻，记忆中所有模糊的轮廓骤然变得清晰无比，严丝合缝地对上了眼前这张带着岁月痕迹、却洋溢着温暖笑意的脸。

　　原来，妈老后，是这个样子啊。

　　热泪在眼眶中打转，白栾却笑着眯起了眼睛，将悲切藏在笑里不漏痕迹。

　　“嘿，妈，我回来了。”

　　“先进屋吧，还没吃饭吧？妈先给你做点吃的。”

　　“嗯。”

　　白栾走进自己家的屋子。

　　显然，梦里的自己没有患上癌症，所以积蓄也没有用来治病，而是花在了更有意义的地方。

　　虽说是在乡下，但老屋却装修的很漂亮，也拉了网线。

　　进屋之后，母亲走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客厅里父亲正在看着电视，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白栾笑着说道：

　　“回来啦？”

　　白栾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了一会，随后笑着点头回道：

　　“嗯，回来了。”

　　“我今天钓了好大一条鱼呢，你就等着吧，一会你妈熬得鱼汤保准好喝。”

　　白栾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一丝紧张的问道：

　　“爷奶……他们呢？”

　　“嗨，一早就拉着自己种的那些菜出门卖菜去了，也卖不了几个钱，让他们少做些活，他们也不听，由着他们了。”

　　听到梦里的爷奶也还在，白栾松了一口气。

　　至少梦里他们还好好的。

　　他坐在沙发上，厨房里传来母亲忙碌的叮当声，身边是父亲看着电视的絮语。

　　一股久违的、难以言喻的放松与宁静包裹了他。

　　这是最纯粹、最彻底的松弛，是只有“父母俱在，灯火可亲”才能带来的归属感。

　　真幸福啊。

　　他默默想着，在这一刻，真正认可了这款游戏的价值。

　　能再度回味这种感觉，已是莫大的惊喜。

　　突然屋内跑出来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

　　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白栾，眼睛一亮，直直的向着白栾跑了过来。

　　“哥！抱！”

　　白栾一愣，下意识的张开手抱住了这个向自己跑过来的小女孩。

　　“哥，你回来了？”

　　前世，并没有这个小女孩的记忆，但是看着这个小女孩发光的眼睛，以及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亲昵。

　　让白栾直接意识到。

　　她是我的妹妹啊。

　　真幸福啊……

　　白栾对着她露出了笑脸。

　　“是啊，哥回来啦。”

　　“小鸾儿，你哥他刚回来，你让他好好歇歇。”

　　“我就坐在哥身边，不烦他的。”

　　妹妹没有听父亲的话，坐在了白栾的身边，把目光看向了电视机。

　　白栾也把目光看向了电视机，手机被他丢在了一边。

　　这时候手机有什么好看的呢？

　　这时候，电视机里就算是放着的是广告，自己也看得下去。

　　随后母亲端出来一小碗鱼汤，先给自己开了个小灶，让自己先暖暖胃。

　　得知白栾没有吃饭之后，妹妹跳下了沙发小跑着跑去了自己的房间，回来时，手里带着要和白栾分享的零食。

　　时间静悄悄的流逝，那一小碗鱼汤也喝完了。

　　没过多久，爷爷奶奶也回来了。

　　奶奶看见自己回来，先是高兴，随后上下打量着自己，皱着眉硬说自己瘦了。

　　随后走进了厨房，和母亲一起忙碌起来，要做顿大餐。

　　爷爷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白栾叫到面前，塞给白栾一些钱。

　　白栾握着手里几十块钱，比发工资时要开心得多，尽管他的工资是这几十块钱的两百多倍。

　　一大家子，围着一桌吃了顿饭。

　　吃惯了奇物化饭菜的白栾依旧觉得这顿晚饭相当美味。

　　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哪些菜会咸些，哪些菜会淡些，都和自己脑中，为数不多的记忆完美契合。

　　我想……爱就是最好的调味料，加上一点就足够美味了。

　　吃完饭之后，父亲和爷爷高谈阔论，母亲和奶奶在刷碗，自己想去帮忙却被撵了出来。

　　妹妹拿着作业本跑了过来，拉了拉自己的衣角，让自己教她写作业。

　　这种题目，当然是轻轻松松的。

　　白栾教着自己的妹妹写完了作业。

　　一切忙完了之后，白栾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随后起身。

　　是时候该离开啦。

　　终究只是个美梦，体验一下就好，久留……只是在徒增痛苦。

　　白栾最后扫了眼自己的家。

　　“妈！”

　　“欸！什么事？”

　　“我出去遛弯，消消食。”

　　“好，早点回来，外边蚊子多。”

　　“好。”

　　他走到门前，手握住了那冰凉的金属门把。

　　身后，是他前世今生都求而不得的一切。

　　一丝强烈的犹豫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脏，几乎要将他拉回去。

　　但最终，他还是轻轻扭动了把手，打开了那扇象征着离别和清醒的门。

　　爷爷、奶奶、爸、妈、小妹。

　　再见了。

　　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片熟悉的荒地前。

　　他记得这里。

　　他们，就埋在这里。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如果自己不是这么清醒地知道这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还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之后，自己想要的事情会有所变化呢。

　　原来自己最想要的，还是这些啊。

　　白栾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我就知道你心里藏着事儿。”

　　母亲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妈，你怎么来了？”

　　“我的孩子不高兴了，我总要知道为什么吧？”

　　母亲笑了笑，走了过来。

　　“说吧，为什么不开心了？在外受欺负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你那工作虽然工资不错，但太累了，压力太大，实在不行就回来歇一段时间吧，家里还有我和你爸呢……”

　　“妈……”

　　白栾望向母亲，嘴角努力想扬起一个让她安心的弧度，最终却只勾勒出一个悲伤的轮廓。

　　他轻声说，像叹息，也像告别：

　　“无论是你，还是我……

　　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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