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斯黛拉

　　一株铃兰被铁锹铲断，紧接着更多的泥土被挖开。

　　一块七英尺长，三英尺宽的坑出现在地下，透过半腐烂的木板，斯黛拉隐约看到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骸。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扶着肚子的伯爵夫人身上，她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好像是五个月，也许是六个月，说真的，斯黛拉真的不觉得她有必要出席这么沉痛的仪式。她身旁年轻的埃夫勒伯爵正红着眼眶，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膀。

　　伯爵夫人忽然抬起头，视线与她对上的前一刻，斯黛拉将目光转开，定格在宣讲祝祷词的神父身上。

　　“······愿圣母宽恕我们犯下的错误，一切皆因我们只是凡人，请让死亡洗清我们全部的罪孽，让泥土带给我们最后的平静······阿门。”

　　神父将圣经合上，他低下头，在红色的封面上印下一个吻。

　　装着沃尔伦夫人的的棺椁被绳索吊着，被人们小心地安置在那具腐烂的棺材旁，不一会儿，新鲜的泥土覆盖在上面。

　　葬礼结束过后，斯黛拉正要乘坐马车离开，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斯黛拉。”

　　斯黛拉转过身来，是伯爵夫人，不过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

　　“伯爵夫人。”

　　“以利亚，叫我以利亚。”

　　“好的，以利亚。”

　　“你要往哪去？”

　　“我还能往哪去呢······我的意思是，葬礼已经结束了，我得去跟王后交差，告诉她这里一切都好，毕竟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是的。”

　　“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你还怀着孕，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回去，”斯黛拉顿了顿说，“真的，别担心了。祝你们幸福。”

　　马车在下过雨的泥地上压出一道车辙印，驶出埃夫勒，斯黛拉看着窗外的天空，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从埃夫勒到达巴黎是一段不算太短也不算太长的路途，三天过后的中午，斯黛拉已经出现在西岱宫的门前。

　　她从车上下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就像以往一样走了进去。

　　然而这次她却被拦下了。

　　“你有国王的召见吗？”

　　斯黛拉微微抬起眉毛。问话的侍卫戴着王家骑士头盔，看不清脸，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陌生，斯黛拉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着旁边站在墙角边的几个侍卫，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没有国王的召见，不过我有王后的特许令。”

　　“没有国王的召见一律不许——”

　　“如果我是你——”斯黛拉看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我会绕过那几个跟我关系不太好的同事，和真正的上级确认一下，再决定要不要这么说。”

　　侍卫犹豫了一下，“请稍等。”

　　斯黛拉点点头，靠在一旁的墙边。

　　她没有等太久，只一小会儿，那名侍卫便小跑着回来，他头盔下的脖子比之前更红，声音也变得有些紧绷，“霍莫伊德小姐，非常抱歉，请进。”

　　“问题解决了？”

　　“是的，我刚刚接手这个职位，所以——”

　　“不要和我解释背后原因，你只要确保下次别犯同样错误就行。”斯黛拉打断他的话说，“你应该庆幸，今天从这里经过的是我，不是其他人。”

　　进入西岱宫后，斯黛拉并没能立刻见到王后，侍女告诉她，王后正在照顾乔瓦尼陛下服用药物，便带她在外面稍微等一会儿，斯黛拉闲来无聊，便对着墙壁上一块用作装饰的银盘整理自己的头发，这两天她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头发有些乱。

　　但是不管她怎么扎头发，后脑勺始终有一缕头发盘不上去，斯黛拉不禁有些气恼，手上的劲也有些用力，这时候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扎太紧的话，容易损伤你的头发。”

　　斯黛拉连忙转身，看到面前人后顾不得她的头发，匆匆提起裙子，行了个礼，“王后。”

　　伊莎王后轻轻点了点头，“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方便转过身吗？再稍微蹲下来一些。”

　　斯黛拉照做了，她转过身去，膝盖微微弯曲下来点。

　　她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报春花香，接着便感觉到后脑勺上紧扎的头发被一双手轻轻松开了，接着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温柔地为她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捋顺，不多时便传来一声“可以了”。

　　斯黛拉转过身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所有头发已经一丝不落地扎起来了，既不松也不紧，恰到好处，她红着脸又行了个礼，“谢谢您。”

　　伊莎笑了一下，她伸出一只手，“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花园里走走，你刚好可以顺便和我说说一路上见到的事。”

　　这个季节本来不是应该玫瑰开放的季节，但是西岱宫种植的品种都是从威斯敏斯特宫带来的耐寒品种，所以已经入秋，但开的还很不错，伊莎专门让人搭了架子，让它们爬满了整片用藤条做的墙，让人用它们替代宫殿里装饰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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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手轻轻拖住花萼，剪刀从下方七到八英寸的位置剪下去，一支开得恰到好处的玫瑰就能顺利被取下来。

　　在花园内，斯黛拉将在路上收集的情报都一五一十报告给了王后。

　　她看见伊莎王后听完后，长久没有说话，半天后才说道，“不怕你笑话，我呆在这里，养点花花草草也是为了让自己心能稍微定一点。”

　　斯黛拉连忙摇头。

　　王后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自从陛下受了伤，有些事逐渐交到我手上，别人都觉得我权力很大，很羡慕我，但我其实心里很不安，如果事情只关系到我一个人，那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我一个人粉碎身骨，可现在让我决定的全是成千上万人的事，我就不能不小心谨慎。”

　　她顿了顿后，接着说，“我在这里其实跟个瞎子和聋子没什么区别的，虽然我现在比以前都要更自由些，但毕竟还是只限于在巴黎，况且我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最多只能了解这个城市，出了巴黎，就只能看那些人送上来的报告，至于他们报告有几成是真的，不知道，不确定，没法验证。这些年来，我手边能信得过，能办得了事的也只有你们这几个人，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劳烦你们做我的眼睛和耳朵，常常替我出去看看，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

　　“我从不觉得辛苦，”斯黛拉说，“只要您一句话，我干什么都心甘情愿，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不怕。”

　　王后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半晌后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傻孩子，不要这样想，我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犯错，你得有自己想法和判断，如果哪天真的有人对你下了这种命令，你得跑得快一点，知道吗？”

　　斯黛拉只能言不由衷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好了，”王后笑了一下，“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最近事情还有很多，等你休息好了，我还有件事交给你去做。”

　　斯黛拉点点头，起身从花园离开。

　　从花园往前厅走的方向，会通过一道长长的走廊，旁边挂着历任莱茵王朝君主的肖像画，据说是十几年前布里耶姆从巴黎撤退时没有带走留下的，乔瓦尼陛下认为留下这些画可以警示自己和英国人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斯黛拉刚走没两步，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正对面的走廊入口处往这边走来。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斯黛拉心里嘀咕了一句。

　　怎么是他。

　　来人是和她一样，少数几个持有有王后特许令，可以自由进出西岱宫外门的人之一，康恩·布瑞安。

　　当然，特许令仅仅允许他们通过最外侧的守卫，如果要见到王后，还需要经过通传，得到王后允许才能进入内门。

　　这个时候，康恩来见王后是为了什么事呢？

　　斯黛拉带着疑问，不发一言地从康恩旁边经过，直到来到西岱宫外，看到一辆马车从路上经过才忽然想到。

　　王后的母亲，安娜夫人，似乎是今天到达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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