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检验方程式的第一步

　　我们简单交换了一下各自“战场”的情报。

　　竹下学长那边，进展堪称神速。这既得益于他那不讲道理的“吸睛”体质，也得益于他本人——这家伙总能做出些看似跳脱剧本、实则效果拔群的“神来之笔”，把舆论热度炒得一波高过一波。

　　效率高得……让人忍不住想把他物理性人道毁灭。

　　相比之下，叶山隼人这条线上的进展，就温吞得像隔夜的凉白开。剧本里该有的火花四溅、张力拉满的情节，总觉得差了那么一口气。像一锅水，底下明明烧着火，水面却只是微微冒泡，离沸腾只差一个契机。

　　暗流在涌动……只等一个爆发的机会。

　　心里冷静地分析着局面，但思绪的角落里，却顽固地盘踞着一个无关紧要、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

　　【汗】

　　那个单音节词，带着少女漫画特有的、近乎矫情的羞耻感，像一颗卡在齿轮里的小石子，时不时硌我一下。

　　她说的汗……是指谁的？

　　咱们就理性讨论，理智的那种嗷。

　　如果是嫌弃我身上的……合情合理。刚在操场上跑圈，有汗味再正常不过。

　　但如果是……指她自己的……？

　　是后者……后者，后者——

　　等等——STOP！

　　脸上莫名涌起一阵热度，我果断掐断了这条危险且毫无建设性的思维支线。

　　眼下情报共享才是正事！连她当初反对我那个计划的根本原因都还悬而未决，又给自己挖新的坑？

　　白影无夜，你是不是太闲了？

　　可就算是前者……如果我没有汗味，是不是就意味着……啧！

　　先干正事！

　　“你那边情况如何？”

　　帘子后面沉默了几秒，传来雪之下略显疲惫的声音：“有几次……被目击到和由比滨同学一起出现在商业街。”

　　“……为什么要用‘目击’这种词？”

　　我忍不住吐槽。

　　搞得像在进行什么非法交易，或者你是被FBI通缉的要犯一样……

　　这样看来计划正沿着预设的轨道稳步推进。

　　“呼……”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如果被静老师知道我们搞的这些名堂……绝对会被骂胡闹吧？

　　或者……被她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调侃？

　　帘子后的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呢？

　　那个盘踞心底的问题再次浮现——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坚决地反对我的方案？

　　就在我斟酌着如何开口询问这个核心问题时——帘子后传来的声音，却先一步问出了几乎同样分量的问题，清晰而直接：

　　“你……”

　　雪之下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让我无法分辨她真实所想的平静，那平静穿透了那层薄薄的布料。

　　“……为什么会选择那样做？非要把自己当作筹码利用不可吗？”

　　——

　　“呼……”

　　我稳稳接住由比滨结衣再次拍过来的排球，掌心传来轻微的震动感。

　　她旺盛的精力令人……不，是令此刻的我有些头疼。明明看起来动作笨拙，运动神经也称不上优秀，为何体力储备却如此惊人？是每日遛狗养成的习惯性运动量吗？

　　重心微调，手腕精准发力。我将球以一个近乎教科书般完美的弧度托起，随即干净利落地击回她的方向。动作流畅，无可挑剔。

　　由比滨后退两步，脸上挂着那种过度自信、仿佛已经成功了一般的灿烂笑容，双手高高举起——

　　“诶哟！”

　　现实无情地嘲弄了她的乐观。排球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灵巧地绕开她笨拙合拢的手掌，不偏不倚，沉闷地亲吻了她的头顶。

　　她揉着被击中的地方，小跑着捡起滚落的球，随即像抛球一样，轻快地将话题抛了过来：“不知道小白那边怎么样了呢。”

　　“以他那份堪称‘顽强’的生存能力，能出什么事？”

　　我的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天气，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偏离了既定轨道，投向远处的操场跑道。

　　视野中，那两个并肩奔跑的身影似乎在交谈。白影同学侧脸上那点微弱的弧度……与其称之为笑容，不如说是某种代表深度烦躁的、僵硬的假面。

　　又戴上了吗？

　　唉，观察这种细节毫无意——

　　“唔！”

　　轻微的撞击感自头顶传来。我微微一怔，这才惊觉自己竟看得过于专注，完全忘记了正在进行的排球练习。

　　“哼哼！小雪乃你不专心哦～”

　　由比滨捂着嘴，笑声像一串摇响的铃铛。她捡起球，脸上挂着“被我抓到了”的、过于灿烂的笑容，“而且，小雪乃这不是很担心小白嘛。”

　　“才没有。”

　　反驳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快得连我自己都感到一丝……多余。

　　我抬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拂去发丝上沾染的、因分心而招致的灰尘，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即使是玩笑，也请注意分寸。否则，我也会生气的。”

　　虽然对她而言，我的“生气”大概毫无威慑力。

　　“呜啊啊，小雪乃你好嘴硬哦！” 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笑嘻嘻地伸出手指，带着毫无边界感的热度戳了戳我的脸颊。

　　……算了。

　　对于她这种亲昵过度的行为，除了习惯，似乎也别无他法，况且——我也并不讨厌这样。

　　我们并肩坐在操场边缘冰冷的长椅上，像两个被临时放置于此的展品。

　　周围人流不息，构成一张无形的网。目光如同探针，不时扫过我们，随即响起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那些在背地里发酵、滋生的议论……早已是我司空见惯的场景。

　　正因如此，我无法轻易断定，此刻频繁与由比滨结衣共同出现的策略，其刻意制造的“无害”表象，是否真能有效稀释那些更具恶意的揣测？

　　这更像是一场投入产出比模糊不清的社会实验。风险与收益的评估，始终笼罩在迷雾之中。

　　“……嗯，总觉得小白那副笑脸让人火大的很诶，也让人很担心。”

　　由比滨担心的看着前方——那是白影同学所在的位置。

　　“由比滨同学，你后半句的担忧，似乎被前半句的火大盖过去了。”

　　“唔……是这样吗？”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头顶那个标志性的、不知为何能保持形状的发团，眼角弯了弯，随即又流露出真实的困惑，“但我是真的很担心啊。说起来，小白会提出那种计划，真的让我大吃一惊呢。”

　　“我也很惊讶。但我更惊讶的是，当时你对此的反应。” 我顿了顿，补充道，“非常意外。”

　　“诶，真的假的？”她眨了眨眼，像只无辜的小动物。

　　“比真金白银还真。”

　　由比滨结衣，她像一颗永不停歇的小太阳，周身洋溢着似乎取之不尽的活力，每一天都仿佛有值得庆祝的好事发生。

　　永远吵闹，永远……积极。

　　正因为她总是这样毫无阴霾地明媚着……所以，当她在讨论白影那个计划时，脸上浮现出那样真切、沉重的不安神情时，那份强烈的反差才格外具有冲击力。

　　像阳光被骤然掐灭，只留下突兀的阴影。

　　更让我感到……难以言喻的是，自己竟因此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烦躁感。这烦躁的源头并非指向由比滨同学本身……而是指向了引发她这份沉重担忧的根源——白影无夜。

　　意识到他会被由比滨如此深切地挂念，甚至因此让她露出那种不安的表情，竟让我感到……一阵微妙的、如同细沙摩擦心脏般的不适。

　　“哎……”

　　无声的叹息在心底回荡。

　　我究竟……是怎么了？

　　思绪纷乱间，那两个奔跑的身影恰好经过我们前方。

　　视线在空气中短暂交汇——如同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我几乎是瞬间移开了目光，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感到一丝狼狈。

　　由比滨盯着白影远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鼓起脸颊，泄愤似的拍打着怀里的排球。

　　“唔……果然还是很火大！那个小白，居然对别人露出那种笑！我都从来没见他那样笑过诶！”

　　“……”我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生气啊……”

　　与由比滨同学相处，需要一颗足够包容和坚韧的心脏来应对她天马行空的思维和过剩的活力。

　　而与白影无夜相处……则需要解决让我产生的这种盘踞心头的、如同迷雾般粘稠的莫名感受……似乎比前者更为棘手。它如同一个干扰项，侵蚀着我的判断基准。

　　“那是因为了解朋友是个快乐的过程嘛。” 由比滨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仿佛在阐述宇宙真理。

　　“快乐的过程？” 我微微歪头，一束黑发顺从地垂到胸前，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发梢。

　　就在这个瞬间……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再次涌现，带着轻微的刺痛。

　　由比滨轻轻点头，目光投向那片过于辽阔的蔚蓝天空。

　　“知道对方喜欢吃的东西啊，兴趣啊，讨厌什么啊……这些小事，一点点积累起来，会让人有种确确实实在前进的感觉嘛。”

　　“而自己也会随着这个过程……被对方了解……吧？”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不自信。眼神开始不安地游移，手上的排球成了唯一的支点，在她指间不停地转动，仿佛能转出答案。

　　“而且……最近小白不是一直没有来社团嘛。” 她小声补充，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需要时间去接触叶山隼人和竹下学长，构建他的‘角色’。同时，” 我的语气冷静地分析着，“为了避免计划初期就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减少与侍奉社——尤其是我们——在公开场合的不接触是必要的策略。所以他才……没有来。”

　　目光下意识地追随她，一同投向那片无垠却空洞的天空。

　　那股盘踞心头的烦闷，在此刻忽然有了一个清晰、具体、甚至让我自己都感到误解的名字。

　　【寂寞】

　　因为他没有来。

　　所以侍奉部的活动室才会显得比平时更加空旷和……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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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想和他说话。

　　所以我才会在早上，用那种连自己都觉得蹩脚的借口主动和他搭话……

　　因为我想理解他。

　　所以——内心深处，我也在渴望着被他所理解吗？

　　“唔……不过说真的，小雪乃知道为什么小白会想出那样的办法吗？”

　　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探寻。

　　我猛地回神，这才发现原本在由比滨手中的排球不知何时已滚落到了跑道上。

　　而由比滨手上拿着两瓶宝矿力，正朝我走来。我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如此之久，连她何时离开都未曾察觉。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我有自己的推断。

　　估计——他是想要帮助谁吧。

　　就像他之前那样，指引他人前进。

　　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

　　所以我想听的，不是基于逻辑的推断——我想听他自己说。

　　弯腰捡起那颗沾了灰尘的排球，目光投向对面。

　　恰好看见白影同学被叶山隼人——那个永远带着标准笑容的男人——以一种过于亲密的姿势抱起。

　　计划到这一步了吗？

　　那我知道他会去哪了。

　　“抱歉，由比滨同学。” 我将排球塞回她怀里，声音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急促，“我要去一个地方。”

　　“诶？那，那把水拿着嘛。”

　　——

　　他的直觉很敏锐，所以他很有可能可以猜到我为何而来。

　　所以……我该用什么方法才能阻止他呢？

　　这个难题在脑中盘旋，脚下却已不由自主地奔向目的地。

　　肺部因剧烈运动而发出抗议的灼烧感，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紧贴着皮肤，带来令人烦躁的黏腻感。体力不足的劣势在此刻暴露无遗，这份狼狈，真是有失体统。

　　总算抵达保健室门前。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刚想用力推开，却发现门并未上锁。他果然在里面。

　　动作瞬间放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鬼祟的谨慎，慢慢推开门，悄无声息地在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坐下。

　　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额头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总觉得……要是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被他看见，胸口那股刚刚被命名的“寂寞”会混杂着更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变得加倍躁动不安。

　　或许应该先去整理一下仪容……

　　“哎，愁啊……”

　　他的声音，带着那种惯有的、令人火大的故作深沉，毫无预兆地响起。

　　几乎是条件反射——讽刺的话语不受控制地从唇边滑出，尖锐，带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焦躁？

　　“还没到秋天，怎么就多事之秋起来了？”

　　伴随着这句话出口，胸腔里那股沉寂片刻的情绪果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剧烈地躁动、翻涌起来。

　　我……我果然是不是该去整理一下再来比较好？

　　刚才那句话，听起来简直像在……闹别扭？

　　我？

　　不，这怎么可能。

　　现在不是该担心这些的时候。

　　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把自己当作盾牌，推向风口浪尖？

　　到底是什么驱使你这样做？是你那泛滥到扭曲的“善意”？还是某种更深沉的、我尚未看透的东西？

　　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是想要……保护谁吗？用这种方式？

　　喜欢从小开始的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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